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脆皮似的人,卻實打實地把他坑了。
因著從前沒有交集,即便知道荀還是這人不簡單,謝玉綏也沒有往算計上想太多。
有因才有果,可因還沒想到是什麼,他們先承受了果。
“既是如此,我便直說了。”謝玉綏看著荀還是的眼睛,“當初給我傳信到這邕州城可是荀閣主?”
謝玉綏起初對荀還是並沒有那麼多猜忌,雖知道此人無常,但本著因果相報,自己還掛著點恩情在他身上,還算有兩分信任,所以在荀還是讓他先離開時,有過片刻的猶豫後還是順著他的提議走了。
剛離開時,謝玉綏便察覺到所謂圍剿安撫使司的人有問題,明明站了那麼多守衛,他跟廖廬在房頂行走時卻無一人發覺。
事從緩急,謝玉綏不得不按下內心的懷疑,在出了府邸後最終沒有徹底扔了荀還是,吩咐廖廬去城外找人過來搭救,自己則去往大牢的方向。
不管鄔奉是不是被接了出來,他都得去看看。
鄔奉確實就在大牢外不遠的巷子裏,旁邊還站著個年歲不大的男子,在看見謝玉綏後鞠了一躬,尚未等謝玉綏落到身前率先消失。
看樣子應該是天樞閣的人。
鄔奉隻需一眼就知道在牢裏沒遭大罪,除了瘦了點,髒了點,未曾有任何皮肉傷。
見年輕人離開後烏奉麵色陰沉,壓著嗓子對謝玉綏說:“我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有人刻意擺了我們一道。”
這一道擺在哪裏鄔奉沒有摸索明白,客棧的掌櫃在吐血的第二天就身亡了。
原本說給他聽的那些線索徹底沒了佐證,不管鄔奉怎麼說,到獄卒麵前都成了狡辯,在吼了不知道多少次後鄔奉發現自己徹底被當成了空氣,根本沒人搭理。
但是奇怪的是,他這種背著殺人罪的“犯人”在牢獄裏沒有遭到任何罪,每天定點有人送飯,雖然飯菜並不好,至少沒餿。
見過店掌櫃那個樣子,他本是不敢吃,萬一想毒死他來個“畏罪自殺”的名,那真是冤死了,所以每天晚上等著老鼠出來,先喂老鼠吃吃喝喝,沒問題自己才敢少吃一點。
“爺,您不覺得牢裏的人都很奇怪嗎?邾國的死刑犯都這麼愜意?倒不是說非要重刑拷打,各種折磨,但是像現在這樣吃吃喝喝啥也不管我還是第一次見。”
謝玉綏也覺得有些怪異,但又覺得或許是梁大人的授意要一個全須全尾的犯人,但真要全須全尾豈不是立刻就露餡了,鄔奉一直沒有認罪,到了東都不更跟邕州的官員惹一身騷?
此時暫時無解,謝玉綏吩咐鄔奉先去城外找個地方藏匿起來,他自己則動身去找荀還是,隻是剛走了一半率先見到廖廬。
“爺,安撫使司那邊您暫且別去。”
“為何?”謝玉綏心中一跳,難不成已經出了意外?
荀還是死不死的不至於難過,前提是不能因為救他而死。
“荀還是屠了半個宅子的人,瘋了一樣,原因不知,但……”廖廬稍作猶豫解釋了一下前因,“我本著是想出去叫人,但是邕州城最近城門管的很嚴,沒有全然把握帶很多人進城,所以走了沒多遠我就反了回去想看看情況。剛進府門見零星有人瘋了一般的往外跑,再進去時院子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了,我沒太敢靠近,那裏麵還有另外一個人,隱約聽見他們說……”
“說什麼?”謝玉綏問。
“說,是荀還是找人到祁國給您傳的消息。”
直到見到荀還是本人,謝玉綏滿腦子都是廖廬對他說的話——
傳消息的竟然是荀還是,讓他來到這邕州城拿一封信的竟然是荀還是?!
謝玉綏大步上前,手掌毫不猶豫地掐在荀還是的脖子上。
荀還是腳尖點地,勉強讓自己不被徹底吊起來,炙熱的手掌貼在勃頸上,指尖陷進皮肉裏掐得生疼。
不遠處火光衝天。
謝玉綏感受麵前荀還是脈搏將熄,瞳孔擴散,身體越來越軟。
他的眼尾不似尋常似的上挑,微微下垂看起來柔弱又可憐,蒼白的臉上有些細小的血痕,下麵皮肉微翻,在漂亮的臉蛋上顯得觸目驚心。
他極輕極輕地笑了笑,剛出一點聲音就被劇烈的咳嗽取代。
鮮血順著唇角流下,一滴一滴掉落在謝玉綏的胳膊上,顏色比尋常人的要深一些。
眼皮越來越沉,荀還是在意識消失前,汲取僅有的一點空氣,啞聲道:“我死了……你想要的東西便再也瞧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