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臨鎮的下遊岸邊尋著的,聽說已是被湖底的岩石刮得麵目全非了……”
“不過大理寺說了,那可不像是被石頭弄的,倒像是刀傷呢。表哥前兒個回府,我瞧著他身上便有些血漬,不知道是從哪兒沾上的呢。”
耳邊盡是林姝得意的笑聲,薑姒在夢中掙紮著,想動卻又像被千斤重擔壓著,黑暗的漩渦越攪越深,終是將她吸了進去。
眼前的夢境驟然消失,薑姒捂著疼痛的胸口直起身,劇烈地喘著氣。
周慎,是周慎殺了薑寒。
薑姒眼底閃過一抹恨意,思及此她抖簌轉醒,再也沒了睡意。
……
宮牆內風平浪靜,實則已是暗潮洶湧。越是寂靜,就越顯反常。
直至周太後踏足清漪殿,距離薑寒失蹤已足足兩日一夜。薑姒從不認為,一個小小的內侍便能騙過心思縝密的周氏,卻也沒料到她會來的這麼快。
周太後身披貂裘,梳著飛雲髻,眉尾眼梢在胭脂的潤色下泛著紅,絲毫不顯老態。薑姒甚至覺得,她瞧著比先帝在時更年輕了些。
踏入正殿,周太後淺淡一笑,神色並無異常。
“哀家小廚房裏新晉了個擅會做糕點的廚娘,想起你愛吃這些個,特意命人做了些送來。”
說著,她身後的掌事姑姑就將碟裏的棗泥酥遞到桌案上。
薑姒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笑道,“母後有心了,天兒涼,怎好勞煩母後親自跑一趟,兒臣命人去取就是了。”
“哀家在長春宮左右無事,倒不如上你這兒來討口茶喝。怎麼,不歡迎母後?”
“怎麼會。”薑姒喚來丹青,“去將我屋裏的大紅袍取來,讓母後嚐一嚐。”
丹青手腳快,沒半晌便上了茶,退到一旁。
薑姒掀起茶蓋,垂眸撇了撇浮在麵上的茶葉,靜待周太後的下文。
果不其然,周太後呷了口茶,便放到一旁開了腔。
“哀家聽說陛下病了,昨兒個差人去瞧了,誰知這幫奴才無用,竟也沒仔細出個所以然來。”
薑姒不慌不忙地同她對視,正色道:
“陛下體弱,前兒個那場風寒沒好透,誰知又病倒了。”
周太後順勢接話,“哀家聽說差了李太醫去瞧,這李太醫的醫術怎比得上張太醫,不若差張太醫再去瞧瞧罷。”
張太醫是周家的人,薑姒豈會不知。
這廂薑姒可以確定,周太後定是收到了風聲,又在朝陽宮碰了壁,這才來她這兒試探。
薑姒麵做愁苦,“不過是尋常的風寒,李太醫自陛下年幼起便一直照料著,想來也不成問題。”
“就不勞母後費心了。”
周太後揚了揚眉稍,也沒再強求。“那也好。”
畢竟是繼後,同薑寒到底隔著一層,也不好明著將手伸得那麼長,平白遭人詬病。
周太後適時將話頭引向別處,東拉西扯一番,倒也是沒坐多久,便起身。
“禮部那遞了你的嫁妝單子,哀家瞧過了,今兒個也拿來給你瞧瞧,你若有意見,盡可提。”
說罷,掌事姑姑就將單子遞給了丹青。
薑姒按下心底的厭惡,輕點了點頭。
“陛下隻道是休朝三日,想來病的也不是很嚴重,改明兒也該露麵了,那哀家就放心了。”
周太後說完沒等薑姒應聲,徑直走了出去。
就在她跨出正殿時,許謙步伐匆匆,麵帶急色而來。二人一前一後,正巧碰個正著。
周太後知道薑姒寢宮裏養了幾個白麵書生,自古公主豢養麵首乃稀疏平常之事,她自是不會幹涉。可也有消息傳來,道是公主表麵上養著的這幾個,實則都是替她傳遞消息的槍手。
她不知深淺,隻這人如此急切,像是有要事相稟,難不成消息是真?
許謙朝他行禮,周太後這廂便也仔細著瞧了。確實生得俊秀儒雅,年輕挺闊的身體,難怪薑姒寵著。
周太後輕嗤一聲,偏頭瞥了眼身後的內侍,而後仰起脖頸緩步離去。
見她走遠,許謙進殿,來到薑姒跟前便要開口。
薑姒朝他搖頭,複又勾起他的手指,帶著他往內室去,邊走邊道,“怎來的這麼慢,本宮等的都乏了。”
許謙愣怔,一時耳朵通紅,卻也聰明的回道:“公主恕罪,是屬下的錯。”
二人亦步亦趨,直到轉入內室,這才分了身。
薑姒臉上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比平日更為冷傲。偏生有人愛她這副模樣,一時竟也無法回神。
“有什麼消息?”薑姒沒心思應付他這點花花腸子,沉聲問。
許謙這才發現自己又失態了,忙不迭道:“據可靠消息稱,陛下最後見的人,是鎮國公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