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內侍接連而上,頃刻桌案上便擺放著數道精致美味的佳肴。
薑姒興致不高,原本的好心情因著方才幾位臣子的揶揄陡轉直下。
她抬眸,發現謝凜就坐於她對坐下首些。
男人眉眼淡淡,有同僚來敬酒,他也隻是淡然點頭,舉杯飲盡,仿佛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
感受到薑姒的注視,謝凜朝她望過來,四目相對,男人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眉稍。
薑姒轉開眸子,眼神掃過他的唇。男人薄唇緊抿,瞧著就是個涼薄清冷之人。
可薑姒卻清晰的記得,他親自己的時候,那雙唇溫熱柔軟,全然不像表麵看到的這樣。
而那頭。
雲陽侯府的席位本來因著周太後的緣故,每回列席都比較靠前。
可侯爵人家到底不比皇親貴胄和眾位國公府,眼下周太後自罰在佛堂抄經,周家的列席也跟著一落千丈。好在還位列殿內,沒跟著旁人連殿堂都進不去。
雲陽侯的臉色不太好,崔氏參加了這麼多回宮宴,還從沒坐過這麼寒磣的位置,不禁瞥了眼身旁的雲陽侯。
“這內務府今兒個是什麼意思,竟將咱們家擺在這樣的席位上。”
雲陽侯沒吭聲,倒是一旁的周慎冷哼一聲。
“還能是什麼意思,牆倒眾人推唄,瞧著咱們周家失勢,誰都能來踩一腳。”
他的話令雲陽侯眉心微蹙,心頭那股煩躁更甚。
哪隻崔氏還在拱火,“照我說就是被你姑姑害的,她那表哥當真是個沒腦子的莽夫,竟連一點事兒都辦不好……”
這廂崔氏還想說,頓時被雲陽侯嗬斥住。
他厲聲厲色道:“住口。”嗬完又故作姿態地環顧四周。
“你們當這是什麼地方,能隨意胡亂說話?”
“但凡你兒子爭點氣,咱們還至於落得如此田地?”
周慎見這火無端燒到他身上,連忙放下酒杯道:“阿爹好端端的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了?”
他今日可什麼都沒做。
雲陽侯輕哼,下巴朝著上首薑姒的列席抬了抬。
“今日公主可有正眼瞧你一眼?”
說罷,周慎臉色倏變。
他方才主動給薑姒敬酒,薑姒也隻當作沒看見地撇開了眼,這股氣周慎還憋在心裏沒地兒出。
眼下被雲陽侯揭穿,更覺沒麵兒。
“這事可不怪我,前幾日阿爹讓我進宮探病,兒子來了,是公主不召見,我也沒法子。”
雲陽侯恨鐵不成鋼。
崔氏眼見兒子受怠慢,也朝著上首席位去瞧。隻見薑姒蛾眉皓齒,玲瓏有致,縱是坐在那兒不說話,身上也散發著出塵脫俗的氣質。
若說身份地位、相貌才氣,公主實在沒得挑。盛京貴女眾多,沒幾個能比得上薑姒的容貌的。
可若談娶兒媳,薑姒絕非是崔氏心中理想的人選。
且不論薑姒性子清冷驕傲,又是陛下嫡親的姐姐,她往後恐怕也很難能擺婆婆的款兒。再說瞧她這些日子對慎兒的態度,也不難看出她頗為漫不經心,並無半分殷切。
他們周家都坐這兒許久,薑姒愣是連半分眼梢都沒賞。
若她能開口同他們寒暄兩句,周家何至於淪落至此,就連眾臣都唯恐避之不及。
崔氏真是越瞧心中越是不滿。
雲陽侯見周慎不以為然,忍不住道:“你就不會使使法子?”
周慎:“兒子能有什麼法子……”
這廂周慎話還沒說完,那邊的傅相傅冗喚了聲雲陽侯。
他淺笑盈盈,撫了撫白胡子道:“老夫說今日怎不見雲陽侯,原是在那呢。雲陽侯可別因著坐得遠,就忘了賀陛下新春之喜。”
這坐得遠,許多事情做起來就變得極為不便。
尤其是敬酒,雲陽侯方才幾次三番要起身,總有人捷足先登,隻因著旁人距離比他近。
這不還沒尋著合適的機會,就被傅冗給擺了一道。
雲陽侯起身,持起酒杯走上前,朝著薑寒行禮問賀。
薑寒揚起笑,但他性子直爽,慣不會做戲,前晌的事雲陽侯府雖未參與,可楊翼怎麼說也同周家沾親,薑寒心裏到底有些不待見。
故而他的笑容格外寡淡勉強,同雲陽侯客套兩句,就命他退下了。
雲陽侯為官數年,就沒受過如此冷待。當他再度退回列席時,臉色已然更為鐵青。
周家苦心經營數年,怎可因為楊翼的魯莽行為而毀於一旦。
他心底暗自有了思量,再瞥一眼身邊隻顧飲酒的周慎,心下的主意不禁堅定了幾分。
他喚來內侍,耳語幾句,又踢了踢身旁的周慎。
“阿慎,去給陛下和公主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