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宴也沒有料想到會突然收到警察局的通知。
起因是前些日子沈夢鶴曾派人就姚徵的事去警察局詢問是否有人報案，當時派去的人留了姚徵的畫像和體貌特征，並叮囑若有人前來尋畫像裏的人，就聯係程府。鳳城程家有名，但程府指的卻不是程家主宅。程家主宅是程公館，程府則是程宴自己的私宅，兩處同氣連枝，警察局接警的小警察一聽鳳城程府的名頭，自然事事留心了些。然而姚徵剛到警察局時，場麵一度混亂不堪，當時負責這件事的小警察第一眼並沒有認出姚徵，後來兩天幾次路過審訊室，掃到姚徵獨特的衣服才想起之前程府送來的那副畫像，想著若是和程府有關，借著這件事或許能討個彩頭，於是悄悄跑去通風報信。因緣際會，上午程宴本來在秋園有一場演出，但早上收到程公館電話，要他晚些時候回主宅一趟，因此程宴臨時變更了行程。
府上管家來通傳時，程宴正在修剪小園子裏的鬆樹盆景，枝幹盤虯臥龍，蒼勁有力。
“他怎麼進警察局了。”
“回少爺，聽報信的人說，姚先生是因為在街上替人打抱不平，收拾了幾個地痞流氓，剛巧碰到巡邏隊，就被帶走了。”
“傷剛好就逞強，讓他受點教訓也好。”
程宴把工具遞給管家，洗好手擦幹淨。管家看著自家少爺低垂的側臉，有些摸不準接下來該不該說。
“怎麼，有話要說。”
察覺到管家欲言又止，程宴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忽地笑起來，“有話就說。”
“是，少爺。”管家微微鞠了一躬，笑道“我隻是覺得，關於姚先生，您與他不過萍水相逢，已經幫的夠多了。”
“你其實是想說，我對他的身世家學一無所知，該點到為止。”
管家站在一旁沒敢往下繼續接。
“其實這件事無論是否牽涉姚徵，隻要今日通知到我這裏，都沒有不幫的道理。”
程宴伸手撥弄了下修剪得雅致的鬆樹枝，
“安排車，我出去一趟。”
那邊程宴接到了姚徵，帶著昏迷的人直奔醫院。這邊沈夢鶴剛下手術台，坐在辦公室裏閉著眼睛放鬆神經，突然有人敲門，是醫院的小護士，“沈醫生，程先生找您。”
“哪個程先生？”
“程公館的三少爺，程宴程先生。”
“他怎麼來了？”
“應該是朋友生病了，我看見他的時候懷裏抱著個人，有點著急。不說了哦，我這邊有個病人要換藥，我先過去，您自己過去看看吧。”
“好的，謝謝你，我這就過去。”沈夢鶴睜開眼睛，朝著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小護士臉霎時就紅到脖頸，轉身跑掉了。
“阿宴這個月是怎麼了，已經是第二起了，之前我怎麼不知道他有這麼多身嬌體弱的朋友。”
等到看見躺在病床上正在輸液的姚徵時，沈夢鶴一時沒有忍住，笑出聲來。
“阿宴，有句話叫‘山不轉水轉’，今日我算是領教了。”
“欠他的，”程宴笑了笑，“過來時擔心是之前刀傷的後遺症，所以讓你醫院的護士去找找你。”
“嗯，我剛剛過來時和主治大夫了解了病情。不用擔心，隻是高燒，另外有些低血糖，剛剛給他輸了液，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什麼了。”
病房裏不宜過多交談，程宴隨沈夢鶴去到辦公室。
門甫關上，沈夢鶴便開門見山說道，“阿宴，你是打算要收留他？”
“看情況吧。”
“我之前與筠海聊過，雖然那天他突然衝撞季家的車是個誤會，但你知道的，季家身份特殊，凡是有過交集的人不得不查。隻有這個人，信息全無，就像是憑空跳出來似的。你就不懷疑嗎？”
“懷疑還是不懷疑，並不影響我是否決定救他，”程宴坐在清冷的飄著消毒水味道的沙發裏，長長的睫毛在他白皙細膩的臉頰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至於是否要收留他，還要看他是否願意留下。”
“程宴，你圖什麼呢，你與他隻見過兩次麵而已。”
“十三，你圖什麼呢，”程宴認真的看著沈夢鶴，“你看門外的這些人，又有幾個與你有關呢。”
“我幫他，也不過是我有這個能力，而他，或許是個好人罷了。”
“你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小時候的脾氣秉性，沒變。”沈夢鶴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
“說的好像你變了一樣。”程宴起身打理了下衣服上的小細紋，“老季說今天要一起吃飯的事，你別忙忘了，再讓他拽著我跑到醫院蹲你，你們不覺得臉紅，我可覺得丟人。”
“滾，”沈夢鶴臉上的擔憂散去，想起前兩次季筠海抓著程宴來自己辦公室等下班，一邊等一邊給路過的大夫護士病人發糖的事兒，整個人哭笑不得，隨手團了個小紙團砸向程宴，“把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