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山會這樣想,也隻是一時意氣。他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裏也沒有餘錢能讓他們搬到別處去。他名下倒是有一間鋪子,在一個巷子裏,位置很不好,租金一直上不去。靠著這點租金和他娘子做秀活賺來的錢,家裏不過是勉強度日,哪裏還有其他想頭。其實他知道自己的娘親留下了不少嫁妝,不過這些嫁妝他也隻得了這間鋪子罷了,其餘的去了哪兒,不想也罷。
回去跟莊氏說了找不到人說和這事,莊氏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話,他心裏也不好受。隔天兩人倒是同時提起了讓兒子去其他學堂啟蒙的事,也就對族學的事釋然了。不然還能怎麼樣,他和莊氏都不是有手段的人,所求的也不過是安然度日罷了。
因為徐言山放棄了徐氏族學,便開始在住家附近尋找其他學堂。京城有錢人家不少,普通百姓也知道孩子進學有多重要,要是哪天被貴人高看一眼,一問卻是個不識字的,豈不是耽誤終身。所以各種啟蒙的小學堂有許多,得好好挑過才知道哪間是真的好的。
徐言山光顧著挑學堂,沒想過看中桑樂的人可能會有後手,不過他也的確用不著擔憂,為了給徐喻明挑過繼的孩子,族裏不著調的兒郎都收斂許多,也讓桑樂逃過了劫。
徐言山聽到徐喻明重病,想要在臨死前挑一個男丁過繼時,已經是好幾天後了,京城幾乎傳遍了這個消息。莊氏其實比徐言山更早知道,卻沒有放在心上,這事想來跟她無關。徐言山也覺得跟他無關,跟莊氏說起這事時,最多是在可惜徐喻明年紀輕輕地身體卻不好。
“可見位高權重也不是萬能的,無災無病才最要緊呢。”莊氏說道。
徐言山讚同地點頭,見莊氏把菜裏麵的肉挑出來夾給兒子吃,自己卻隻吃菜,便也夾了幾片肉到她的碗裏。
“這幾片肉瘦,你吃。”
莊氏在家也學過規矩,知道把自己碗裏的菜再夾出來給別人不好,便點點頭,朝徐言山羞澀地笑笑。她與徐言山能成親,也是托了她繼婆婆的福,當時她繼婆婆不想給徐言山挑個家勢太好的,就從她公公的舊友中挑了挑了一個莊家。
莊父跟徐父其實隻是泛泛之交,一日偶然說起莊父纏綿病榻的事後,繼婆婆就見機說起了莊家還有個待嫁的女兒,與徐言山年紀相仿,她又說動了一位相熟的徐父友人之婦相幫,說成了這門親事。徐言山一向對這些事不怎麼上心,一心沉迷在研究學問上。他其實很想出門去遊學,但是卻一直不好開口,便想成親後再開口跟父親提這件事,結果成了親,他就不怎麼想出門遊學了。
他與莊氏情投意合關係親密,但是莊父的病也的確在拖累著他,他甚至想過賣母親的嫁妝給莊父看病,結果一開口,繼母便哭哭啼啼地說他黑心腸,他還因為辯解了幾句,被父親打了一頓。之後他便在床上養傷,等傷好了,外麵都說他母親的嫁妝早被他敗光了。他去跟人分辨,回家還跟父親說了這事,結果就被分了出來,還隻得了一間鋪子和一個敗家子的稱號。
到現在,他也知道這是父親和繼母故意壞了他名聲把他趕出來的,他覺得這也沒什麼,反而覺得外麵的日子比留在府裏自在。莊氏也覺得沒什麼,留在府裏還得受繼婆婆的氣,還要看下人眼色,哪有自己關上門過日子來得輕鬆。
兩人日子雖過得清苦些,彼此心裏卻很滿足。
這日,對徐言山一家來說本來是極平常的一天,徐言山已經為兒子挑好了一間學堂,正準備帶他去,剛要出門,門口就來了幾輛馬車。他住的地方巷子狹窄,馬車進不了來,若有人進來並排隻能走兩三人,徐言山猶豫了一下,不知自己是退回去好,還是快步幾走快些從巷子離開好。
後退不是大丈夫所為,快步又怕引起貴人疑心,他猶豫了片刻,忽地想,也許貴人並不打算進這條巷子,也就心安理得地慢慢走。
如果吳莎在這兒知道了他的心理活動,應該會說,這廝定然是個天秤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