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本想等待王嘉平同米小玉從外麵閑逛回來,由秦殊客棧的暗樁盯著,一回來便找機會將二人分開,試探一下王嘉平究竟被米小玉掌控到何等程度。
不料,一整個下午到晚上,王嘉平和米小玉都沒有回來。
是夜,王朔本已臥下準備休息,回想起今日的見聞,心緒萬千。
忽而一道靈光在他心頭閃過,他不舍得這靈感白白流逝,索性掀了被窩,披了外袍,點上了書桌前的油燈,拿起毛筆,在桌前作起了畫來。
畫法還是王朔擅長的大寫意,或濃或淡的墨隨手勾勒出了今日中午包房裏人們的模樣。
畫完後,他隨手將手中的毛筆架在硯台上擱著,轉身從靠在桌旁放著的書箱內取出了他在秦山上畫的那幅畫。
畫中大致的人物相同,隻是王嘉平與米小玉不在,換上了新加入的青衍子與拓跋和,就這樣看去,後兩者與其餘四人的氣場竟比王嘉平更加相合。
王朔凝視了這兩幅畫良久,不由地歎了聲氣。
“大半夜的,歎什麼氣呢?”一道王朔不甚熟悉的聲音從窗口傳來。
王朔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從桌上抄起了鎮紙,連忙朝著聲音的來處轉身。他定睛一看,原來是那蠻族小王子拓跋和正坐在窗口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雙碧玉鎏金的眸子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嚇死我了,”王朔埋怨道,放下了手中的鎮紙,“小殿下,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非得讓小殿下你爬窗不可?門和椅子一樣,都礙著你的事了嗎?”
“嗐,也沒什麼事,”小王子見嚇到了王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見王朔沒趕他走,便一個縱身,從窗台上跳進了王朔房間裏。
“我剛處理了些北域的事情,摸黑從客棧外趕回來,依稀在二樓窗口看到了子初哥你的身影,好奇你怎麼還沒睡,想想二樓也不高,便上來看看。”
“誰知道剛從牆邊上了你的窗台,就聽到了你在歎氣,忍不住就出了聲兒,沒想到卻嚇到了你,告罪告罪。”那小王子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聊表歉意,朝著王朔走了過去。
王朔心知那小王子也無惡意,要有惡意早就被秦殊的暗樁給處理了,便溫和地笑了笑,也沒追究。
拓跋和走著走著就踱到了王朔身旁,眼睛朝著他的桌子瞄去,嘴裏說著:“讓我看看子初哥你為啥歎氣。”
他一眼就掃到了王朔桌上的畫,挑了挑眉毛:“喲嗬,子初哥你把大家都畫上了,還畫了我呢?”
“是啊,”王朔覺得自己今晚算是睡不著了,索性泡了壺茶,給拓跋和遞了一杯,示意他在桌旁坐下。
“那看來子初哥你歎氣的原因,就和這兩幅畫有關了?”拓跋和接了茶杯,喝了一口,翹著二郎腿坐在了王朔身旁。
王朔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了拓跋和對自己的稱呼,嗬斥道:“什麼子初哥,你一個北域小王子,叫我哥,成何體統。”
話雖嚴厲,語氣卻是柔和的。
“嘻嘻,”小王子咧嘴笑了笑,連聲叫道,“子初哥,子初哥,我就喜歡這樣叫嘛!我們北域人和你們中原人的規矩又不一樣!”
王朔被那小王子叫得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隻得答應道:“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被小王子這麼一打岔,王朔原本沉重的心情倒也輕快了不少,小王子見王朔臉上凝重的神色消散了幾許,也不再逗他,正了正臉上的神色,擺出了一副認真聆聽的架勢,讓王朔往下講。
“隻是感歎人生之無常罷了。”王朔整理了思緒,開口說道。
“我與方生兄等人自幼相識,一同學習,一同長大,又約了一同出遊。”
“原本以為吾等的友誼會一直維持下去,沒想到子良兄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同我們走散了,也沒想到青衍子道長竟是這樣一個妙人兒,一下子便融入了進來。”
“雖然明知道不能將過錯全推到一位小娘子的身上,子良兄自己守不住心,不聽方生兄的勸告被美色所迷,被那邪道法寶鑽了空子,但我還是想說,那米小娘子可真是害人不淺。”白日裏一直壓抑著自己情感的王朔如同忽然找到了傾瀉的渠道一般,一股腦兒地把自己白天在眾人麵前不會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世事無常,唯有‘無常’才是真正的常。”小王子一反不正經的常態,難得地說起了大道理,安慰起了王朔來,“就像你怎麼都不會想到,這樣聽起來有道理的話,會從我的嘴裏說出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