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炎、左士淵走進縣衙。對邵宏淵查手施禮道:“參見都統大人。”
邵宏淵道:“兩位免禮,來找本都有什麼事嗎?”
左士淵冷笑道:“楊炎才當了幾天的統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天居然欺負到我的左軍頭上來了,邵都統,你管不管了?”
邵宏淵怔了一怔,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左統製,你把話說清楚。”
楊炎這才要開口,左士淵以搶道:“今天楊代統製抓了我左軍的幾個弟兄,說要代我管教管教他們,上來都統大人,下有軍法官,就算是我的弟兄們真有什麼差池,也輪不到他來管吧。”
邵宏淵邊吃了一驚,要知道各軍之間都很忌諱別軍的人來插手自己軍中的事務。他將楊炎這樣一個正將提為代統製也有一定原因是因為這個。而其他人也都沒有太多異議。竟沒想到楊炎犯了這個忌諱。轉頭問楊炎道:“楊統製,可有此事?”
楊炎這才開口道:“確有此事。”
邵宏淵沉下臉來:“為什麼?楊統製能解釋一下嗎?”
楊炎道:“末將今日在街上,見到幾個左軍的士兵在一家酒館裏白吃白喝,強拿強要不說,還要強搶那店主的孫女,如此敗壞軍紀,有辱軍威,末將實在看不過眼,就抓了那幾個士兵,要交給軍法官處治,但左統製卻不同意,硬拉末將來見都統大人,請都統大人處理。”
左士淵“哼”了一聲道:“什麼敗壞軍紀,有辱軍威。楊炎你年紀不大,扣帽子的本事到是不小啊!弟兄們不過是白吃了一頓值幾個錢,又沒把那個女的怎麼樣,值得這麼小題大作嗎?”
楊炎道:“左統製,這怎麼事小題大作呢!我們打仗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收複我大宋的失地,解救我大宋的百姓嗎?如果縱容士兵擄掠百姓,那樣會失去民心的,失去了民心,我們還怎麼打仗。”
左士淵冷笑道:“好啊,楊統製,你年紀輕輕到是能說會道,照你這麼說,我軍以後就一定會非打敗仗不打了。”
邵宏淵擺了擺手道:“都不必再說了。”楊炎、左士淵立即都停了口,看著邵宏淵。
其實邵宏淵心裏也不滿楊炎,覺得楊炎多事。宋軍撓民,實屬常有的事,朝廷裏就是知道也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算了。這些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如果是別人,邵宏淵早就申斥起來,但楊炎的身份特殊,楊沂中權高位重,就是樞密使張浚也要讓他三分,可況他邵宏淵。而且楊炎所說的也是正理。如果事情鬧大,給那些禦使們知道了參自己個治軍不嚴的罪名,終是十分麻煩的事。
想了一會,邵宏淵對左士淵道:“左統製,你以後要好好管教一下你的手下,不要在做出這樣的事來,那幾個士兵念他們是初犯,這次就不用交給軍法官了,你自己來處理吧。”
又對楊炎道:“楊統製,你也要注意一點,別說你現在隻不過是代統製,就箅你真是背嵬軍的統製,也管不了左軍的事情。”
左士淵聽了,將鬧事的士兵交給自己處理,就知道邵宏淵是在有意為自已開脫,雖然還是有些不滿對楊炎的處理,但也不敢跟邵宏淵強辯,隻道:“末將知道了。”心中卻在暗想:楊炎是有什麼倚仗嗎?連邵宏淵也不敢太得罪他,還要給他留幾分麵子。
楊炎心裏也不滿邵宏淵的處理,不過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好道:“末將知錯了。”
邵宏淵點點頭道:“今天本都就不在追究你們兩人了,下次再犯,決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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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炎走出縣衙,向自已的往所走去。剛才那個老頭的話卻不斷在他耳邊響起:“要是這樣,還不如讓金兵來管這裏呢!”
楊炎輕輕歎了一口氣,以前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趕走金兵,恢複大宋的失地。一方麵是因為他素來敬仰嶽飛,也就希望能夠完成嶽飛的遺願。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從小就常聽人說當年金兵南侵的時候,是如何暴殘凶惡,燒殺淫掠,而激起的義憤。
但是現在楊炎的心中卻對宋軍的北伐產生了疑問。北伐的目地是什麼?真是為了收複失地,解救百姓嗎?但是如果宋軍都是那樣擄掠百姓,那麼又和金軍有什麼區別呢?那麼辛辛苦苦的北伐,收複了失地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就是為了讓老百姓不受金兵的擄掠,而受宋兵的擄掠嗎?楊炎搖了搖頭,又想起楊沂中的話來:有些問題的答案是要靠自已去尋找的。那麼這答案自己又上那裏去找呢?
忽聽身後有人道:“楊統製。”
楊炎回頭一看,原來是畢再遇。楊炎停步道:“畢統領,是你。”
畢再遇緊走了兩步,來到楊炎身邊,道:“楊統製,你的臉色不大好啊,發生了什麼事?”
楊炎歎了口氣,邊走邊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對畢再遇說了一遍。畢再遇聽完,臉色也凝重了起來。道:“楊統製,我比你多當了幾年的兵,所以也知道得多一些,軍隊擄掠百姓的事情實在是我大宋的一大通病。”
楊炎點點頭道:“以前我也是略有聽說,不知道詳情,不過現在倒是真的見到了。”
畢再遇道:“縱容士兵擄掠百姓,有的時候也是為了提高士氣的方法。讓士兵知道,打了勝仗以後,可以搶奪些錢財。這樣士兵們才有動力。畢竟打起仗來,大將們身先士卒的少,多是躲在後麵指揮,玩命的事情還是靠士兵們來做,而功勞賞賜,大多也被當將官的所得去了,輪到士兵的少之又少。有時在攻城的時候,主將往往會宣布攻下城以後,可以行搶幾日,這樣士兵們就會更加買力了。”
楊炎到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過到是有幾分道理。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必須要靠縱容士兵去擄掠百姓茱提高士氣嗎?”
畢再遇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紹興年間的中興四將中隻有嶽少保和韓蘄王的軍紀最為嚴明。而也是他們的部隊的戰鬥力也最強,軍功最大,這就說明軍紀嚴明的軍隊,也是有很強戰鬥力的。”
嶽飛和韓世忠的軍紀嚴明楊炎是知道的,韓世忠當年為將時就嗜義輕財,錫齎悉分將士,所賜田產都輸租與編戶等。持軍嚴重,與士卒同甘苦。而嶽飛的嶽家軍更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徇。卒夜宿,民開門願納,無敢入者。軍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鹵掠。”但也有一些不解道:“那麼其他的軍隊為什麼就做不到呢?”
畢再遇又歎了口氣道:“而有些是領軍的將領自己不正,克扣了士兵的糧響,士兵們少了糧響自然要去擄掠百姓,為將的又怎麼去管。有時不但不管,士兵搶來的財物還要分上一份。‘錢眼將軍’的故事你總該聽說過吧。”
楊炎點點頭,‘錢眼將軍’是民間一出戲曲,是譏刺中興四將中的張俊,說某人有銅錢一枚,可從錢眼中看出人的星像,看趙構時稱是帝星,看秦檜時稱是相星,看韓世忠時稱將星,唯獨看張俊時稱什麼星也看不出來,隻看見張俊在錢眼裏坐著。
中興四將中張俊統軍最早,嶽飛和韓世忠都曾是他的下屬。但名聲也是最差的,一方麵是因為張俊參與了秦檜害死嶽飛的冤案,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張俊的貪婪和斂財的手段。軍行所至總都不免勒索財帛,驅擄丁壯,掠**女,居人廬舍。而且還經常指使軍隊為其私人幹活,致於苛扣軍響那更是常事。居說他每年僅是田稅就能達到六十萬石,由於擔心家中被盜,竟將家裏的白銀統統融化,鑄成數百個千兩重的大銀球,取名叫“沒奈何”。
楊炎不禁歎道:“我曾聽說,嶽武穆曾言,‘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天下方始太平,’這話一點也不錯啊。”
畢再遇也頗為撼概道:“隻可惜我現在職務低微,縱然是有心,也無力改變現狀。”
這句話正好打動楊炎,他暗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夠獨當一麵,自領一軍,首先要做,就是嚴明軍紀,秋毫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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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邵宏淵在桌子上重重一擊:“楊炎這小子也太不像話了,我看得起他,才提拔他當了統製,想不到這小子也太不知台舉了,居然管起我來了。”
邵世雍也道:“爹,這小子肯定是仗著楊沂中的勢力,才敢這麼大膽的。也不想想,才當上這麼個芝麻小官就忘乎所以了。“
李石勸道:“都統大人,小將軍,都消消氣吧。”
邵世雍道:“爹,幹脆下令,把他這個代統製撤了算了。”
邵宏淵瞪了兒子一眼:“你懂什麼?撤了他當然容易,但楊沂中會不管嗎,如果楊炎告到楊沂中那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