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時,南方已是草長鶯飛,北地依舊料峭未消。冬日的積雪已經化得幹淨,天際的陽光依舊迷蒙半暖。
春晝尚短。
在北地吉祥府的府城裏,一座湛青色的王府中,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過路人似有些好奇,但眼剛張望過去,瞥見那府邸的漆金牌匾,頓時就不敢再多看了。
比不得東海州、天南州、中州那些繁華富庶之地,遼闊的北地隻有三府建製,是為黑水府、吉祥府、遼東府,三府並屬“大寒州”。
大寒州境內,自然隻能有一座王府,便是“寒王府”。
北地寒王!
不同於那些被各種削弱的王爺,也是托了此地民風彪悍的福,寒王府一直掌控著北地極多的軍政大權。
尤其是這一代寒王,姬邦映。
他行事全憑喜好,素來乖張難測。平民百姓生怕什麼不小心的舉動就會忤逆了寒王,幹脆就遠遠繞開。這寒王府前,因此常空空如也。
“王爺若是不憐惜奴家,奴家便回青樓裏去也就是了。何苦讓我在這偌大的王府裏,夜夜空守閨房。還有那麼多姐姐妹妹,挖空心思想來害我。”
起初隻是一聲女子嬌啼,後來就變成嚎啕大哭,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越過這層層高牆,能看到,在寒王府的側廂,一座頗大的跨院裏,一個圍著白色錦裘、身著青花貼身長裙的女子,正敞開著大門,席地而坐,上身伏在一把椅子叫嚷。
她以手掩麵,一時看不清麵容。但是僅看身段,當真稱得上是凹凸有致、跌宕起伏、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
讓人看了不得不驚歎,不愧是能嫁入王府的女子。
“唉……”
一旁門檻外,一位身著錦繡華服的男子皺眉搖頭,看他麵容年紀不算老,白鬢微須,仔細看倒還有幾分斯文氣質。
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寒王本人。
和外界猜想的乖戾模樣不同,這行事張狂的北地寒王,模樣倒有些像是讀書人。
“紋香啊,你不要讓我為難好不好。”姬邦映看著眼前的女子,搖頭道:“你說府裏別的夫人給你下毒,你又拿不出個證據。你說你中了毒,卻又沒什麼事,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誰說我沒事?”
那女子一抬眼,露出一張媚態天成的濃顏,噘著嘴,道:“奴家的胸口一直痛得緊,心髒也一直嘭嘭跳得厲害,不信王爺你摸摸。”
說著,她猛地站起身,朝寒王走過來。
“呀呀呀……”寒王連忙擺手,“本王信了,本王信了!”
看著女子的胸口,他是真信她心跳很快了,震得外麵都顫巍巍的了。
“紋香啊,你明知道大夫給本王開了滋養的藥,要戒色三個月,你就莫要勾引我了。”寒王深深歎氣道。
“呸,不要臉。”名叫紋香的女子啐了一口,“人家站起來就是勾引你嘛?你自己身子稍有不舒服就知道請名醫,奴家這毒都中了幾日,也不見你找個名醫來看,還說關心我……”
“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誒……”
“整個吉祥府的大夫都給你請來了,你還想怎麼樣?”寒王攤手道。
“那都是些什麼臭魚爛蝦?”紋香以手扶胸,“根本看不出來人家哪裏不舒服。”
“不行了、不行了。”寒王閉上眼,默念了幾聲佛號,一睜眼,怒道:“來人!給我將九夫人送到藥王鎮去!請長春叟醫治!一天醫不好,不……我一天沒結束禁欲,都不要回來!”
姬邦映大袖一揮,吩咐下人道。
“誒?”
紋香眨眨眼,似乎想說什麼。但姬邦映似乎是多看她一眼都怕破功,大踏步就趕緊離開了這座跨院。
不一會兒,幾個丫鬟就帶著大包小裹站到紋香麵前,“九夫人,咱們走吧?”
“哼,走就走。”紋香一轉臉,蹙著眉頭跟著下人離開。
出了院子,上了一輛金漆紋龍的華貴車駕,車夫一揚鞭子,便車輪滾滾而去。
直到出了王府,那馬車的小簾子才掀開一角,一雙漂亮的眸子凝望著漸行漸遠的寒王府,似乎……
意味深長。
……
藥王鎮。
坐落在吉祥府郊外,一處偏僻的荒郊。起初這裏本沒有鎮,住的人多了,才變成了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