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的佛堂上,孫氏兄妹心生敬畏,不由得跪倒在佛像前。見有香客拜菩薩,幾個尼姑忙碌起來,有人焚香,有人擊磬,更有人手敲木魚,嘴裏喃喃吟誦。在這悠悠梵唱中,孫氏兄妹忘卻俗緣,心中一片清涼。
一個中年尼姑坐在佛前的蒲團上,雙眼微闔,手執念珠,單掌合十悠悠問道:“本庵遠離繁華,一向僻靜,兩位檀越何以找尋至此”?
孫瑞玲俯首低聲應道:“尋親”。
“不知所尋何人?”
孫瑞良答道:“靜心師太,小良子回來看你了”。中年尼姑一驚,揮手示意群尼退下,溫聲道:“浮沉悲歡皆是夢,癡兒又何以有此執念,擾我清修”?
孫瑞玲聞聽此言,便知此人就是自己的娘親。所謂母女天性,竟伏在地上泣不成聲。中年尼姑嗔道:“佛堂之上,不容你大聲喧嘩,褻瀆菩薩,還不速速退下”。
孫瑞良道:“敢教靜心師太得知,我把玲兒妹妹帶來見你。”饒是靜心修煉多年,萬事古井不波。聽了孫瑞良這句話,竟如醍醐灌頂,猛然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玲玲妹妹看你來了”。冷麵郎哽咽道。
靜心上前扶起孫瑞玲,摟在懷中,淚如泉湧。:“我苦命的孩兒,娘想死你了。”
“娘啊娘,你怎麼這麼狠心,當年就把我賣了”?孫瑞玲哭塌了架,整個人像堆爛泥癱倒在靜心懷裏。
“孩子,你錯怪娘了。這麼好的女兒,我就是窮死、餓死,也舍不得賣閨女啊”。靜心早已不是那個清心寡欲的師太,變成了一個絮絮叨叨的怨婦。把閨女摟得緊緊的,生怕這從天而降的驚喜,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
“在你五歲那年,被人販子偷走,娘為了尋你,走遍了大江南北,你哥哥也被我托付給白虎堂三當家連振明。這一晃就是五年,這五年娘吃了多少苦,可就是找不到你。隻得回來求菩薩,保佑我們母女早日相見”。
拉著孫瑞玲,重新跪倒在菩薩像前,祈禱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求您保佑,玲子,良子外魔不侵,百業全消,有慢待菩薩之處,所有報應皆由靜心一人承擔。弟子深感菩薩大德,必一心向佛,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靜心吟誦經文,麵色逐漸平和下來。
靜心誦完經文,又拉起閨女的手,不肯放開。驀地發現,孫瑞玲手心被袖箭所傷留下的疤痕。傷口雖早已愈合,疤痕仍觸目驚心。靜心心如刀絞,把閨女的手拉到嘴邊,親了一下,落淚道:“這是袖箭所傷,誰下的毒手?說出來讓娘知道,娘去給你討個公道”。
孫瑞良就把妹妹受傷的經過細述一遍,靜心聽得心驚肉跳。尤其是聽說孫瑞玲要以身殉情,隻身獨闖虎狼窩時,忍不住把女兒摟在懷中,囑咐道:“孩子,以後不能再幹這傻事了,你還有娘,還有哥哥”。
孫瑞玲問:“娘,我爹呢?”靜心臉微微一紅,:“此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
蔫諸葛眾人苦等了一天,傍黑時分才見孫氏兄妹帶回來一個中年尼姑。這尼姑居然還是兄妹倆的母親,眾人暗中不禁嘖嘖稱奇。
靜心對大家視若不見,徑直被兒女領著來到鐵觀音的病榻前。鐵觀音麵容憔悴,呼吸急促,雙目緊閉。靜心先把了把脈,翻開眼皮看了看,又伸手到鐵觀音懷裏試了試心跳,然後,示意所有男人回避。說是穢氣太盛,要先洗淨身子才好醫治。
半夜子時,靜心開始行針,十個腳趾,九個手指一一紮到,隻留右手中指不紮。宋老大的老婆精通醫理,見靜心行針迅速,認穴精準。左側右旋,右側左轉,一套針法使得行雲流水,從容不迫,不由得心生佩服,仰慕之心大起。最後見隻留右手中指,不禁問起靜心其中的奧妙。
靜心也不藏私,慢聲言道:“冤魂作祟,在人體內搜魂奪魄,如十指一一紮遍,冤魂若不得出,魂消魄散與體內,實在對病人雪上加霜,極為不妥。男左女右,我留司令中指三裏穴,此穴又名鬼邪,怨魄為銀針所迫,隻得從鬼邪穴逃生。行針當心存善念,不能趕盡殺絕”。
宋老太年歲比靜心大不了多少,此刻竟俯首合十,:“多謝師太指點迷津”。
突然,陰氣大盛,屋內所有的人感到冷風撲麵,燭光變暗。綠瑩瑩的燭光把一切映的詭異非常。靜心並不慌張,從鹿皮囊中取出招魂幡,奪魄鈴。一手持幡,一手搖鈴,嘴中叱道:“孽障,引魂幡動,奪命鈴響,還不速速歸位。”引魂幡微微飄動,燭光又明亮起來。
靜心收好引魂幡、奪魄鈴。淨手後從鐵觀音身上取下銀針,擦拭幹淨收回到鹿皮囊。交代道:“司令已無大恙,安心睡上一覺,天明就萬事大吉了”。言罷,隨孫瑞玲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