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鐵路大劫案2(1 / 2)

宋春茂連聲誇獎掌櫃想的周到,又問要出多少錢的路費。老板對宋春茂的誇獎有點飄飄然,拍著並不厚實的胸脯道:“幾位大爺肯用我的車,是給我臉,我怎麼還敢提錢呢,這次就算我們交個朋友,以後多照顧我們幾次,什麼都有了?”吝嗇的車馬店老板突然變得如此豪爽,讓宋春茂有點兒不好意思。又不知用什麼話來應付這個滑頭的老板,隻得硬著頭皮坐進了車裏。

花貴申和孫瑞良更不客氣,先把大煙鬼扶上去,然後一躍也上了車。車把式鞭子高高揚起,掛在牛皮鞭梢兒上的紅絨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兒紅線。啪的一聲,清脆的馬鞭聲響劃過天際。

三匹騾子伴著車輪碾壓冰泥的聲音,衝出了四合益車馬店。一路上青呢帳內暖意融融,四個人吃著燜爐火鍋中的羊肉片,開懷暢飲。

倪國領抽鴉片虛了身子,幾杯酒下肚,灰黃色的臉稍顯紅潤,話也多了起來。

滄州苦海沿邊,土地貧瘠,民風彪悍。但重情義,輕生死。明清兩代有鏢不喊滄的說法。江浙,山東等幾省要進出北京,水旱兩路都必經滄州。

有些鏢局自持本領高強,壞了這規矩,把鏢行號子喊得山響,滄州練家子聽了就會出手,劫了鏢去不算,還要打傷鏢師,倒插鏢行的鏢旗在被傷鏢師的**兒裏。意思是:亂放屁的鏢局倒了牌子。

這樣的鏢局在江湖上寸步難行,數百年來無一例外。

有一次威震七省的威勝鏢局保一趟紅鏢,總鏢頭蘇洛賓,號稱江南鐵虎。手上功夫十分了得,在滄州官道上喊鏢三聲,連傷前來劫鏢武師七人,揚長而去。

時任滄州白虎堂掌門的王鍾泉聞訊,星夜快馬趕到北京,九門掛棍,一人單挑全國進京鏢師,一連三天未嚐一敗。第四天,德勝門前棒斃蘇洛賓,倒插了威勝鏢旗。白虎堂因此也成了滄州水旱兩路的總瓢把子。

後來鏢行沒落,說著讓洋槍洋炮給逼的,其實歸根到底是因為修通了鐵路。火車這玩意兒快捷方便,跑上一天,就頂鏢師們辛辛苦苦走上一個多月。

大運河也因為通了火車,跑船的生意也日益蕭條。靠劫鏢吃飯的武師們就都盯上了火車。

簡單點兒的,用根長竹竿綁上個大鐵鉤子,在鐵路拐彎兒處埋伏下來。火車一過,鐵鉤子一伸,逮住啥就往下鉤啥。那些個輕功好的、膽子大的武師則學會了扒火車,藏在火車拐角處,趁司機後視有盲區,扒上火車。然後看準一樣,從車上直接往下拋,後麵有人趕著車裝。這生意幹上一票,半年衣食無憂。相對危險性也很高,每年慘死在車輪下的武師不計其數。倪國領就是這些扒火車武師中的佼佼者。別人一個月或者幾個月幹上一票,而他除了雨雪天,幾乎每天都扒上兩趟。幾年下來竟積攢了偌大的家業。

有錢了,就不學好。胡吃海喝,還染上抽大煙的惡習。本來憑他扒火車的手藝,應該負擔得起。可鬼子自從修了石德鐵路,滄州到德州的這一段兒,每天除了來回十幾趟票車外,貨車的蹤跡全無。讓憑著扒火車吃飯的人們再無用武之地。

幾個月下來,倪國領抽大煙賣掉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妻子和女兒。今天要不是宋春茂賞他口煙抽,現在的他,也許就成了路倒兒。

天漸漸暗了下來,宋春茂打開車簾往外看了看,問道:“我們這是到什麼地方了?”

“大滿莊”。車把式響亮的回答道。

“我們以前經常在這裏幹活兒(扒火車),前邊有一個大車店。店掌櫃有錢,收購大家從火車上弄下來的東西,價格給的也公道”。倪國領道。

“今晚咱先在這裏眯一宿,人沒事,牲口可受不了,該喂就得喂。”宋春茂道。

車把式打了個響鞭兒,馬車轉向路邊的大車店。店門掛了兩個紅燈籠,遠遠的就能看見。牲口好像也感知到終於可以歇會了,不用揚鞭自奮踢。馬蹄鐵和地麵鋪就的青石擦出火花,早有大車店的夥計迎出大門。

宋春茂下了車,才發現這個店院子大的出奇,除了十幾間正房,車庫,牲口棚燈火通明,其他幾個方向,在夜色裏都看不見院牆。正四下打量著,沒留神腳下絆了一下,仔細看,一條鐵路在腳下延伸到無盡的黑暗中。

宋春茂心中一動,麵上裝作若無其事走進了客房。大車店的客房是裏外兩間,外間是灶膛,燒的正旺的劈柴劈啪作響。鍋裏開水升騰的熱氣把整個外間籠罩的白茫茫一片。掀起棉門簾,熱氣撲麵而來。南北兩通大炕,足足能睡下四五十人。隻是現在剛過完年,又是大雪初晴,拉腳的車隊還沒有開始行動。空蕩蕩的大炕上,一個顧客也沒有。大車店裏一般都給準備點饅頭,窩頭,鹹菜之類的主食,最多再下點蔥花掛麵湯,臥上兩個雞蛋。在這裏住店的大多都是來往趕腳的苦哈哈,能將就著吃一口,睡一宿就行了。沒什麼可挑剔,真要講排場的也不會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