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是個日本鬼子”。大家把身子俯的更低了。麵對鬼子,蚊子的叮咬算不上什麼了。
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聽慣了清脆的槍聲,要不是今天親眼所見,打死也不會相信,還會有無聲的槍。
大家心中暗道:僥幸,要不是剛才鋪天蓋地的蝗蟲,擾亂了鬼子的注意力,說不定就有兄弟倒在這悄無聲息的槍口下。四周暗藏殺機,不知道有多少鬼子埋伏在周圍。
一架塗著膏藥旗標誌的日本運輸機,頂著烈日從西北飛過來,在大窪邊緣轉頭向西,一串兒傘花從天緩緩而降。
這時宋春茂才發現,大窪邊兒上鋪了一塊兒標有紅十字的白布。第一個落地的是個大個子,落地後傘也不收,抱著雙肩看著天空陸續飄落的日本兵。
日本人也許天生不適合跳傘,個子不高,蜷縮著羅圈腿,用幾根繩子吊在半空,活像去了殼的綠毛龜成精。落地時,粗短的小腿站立不穩,摔成了滾地葫蘆。更有幾個直接落進了水坑中,撲撲騰騰飄浮不定。有的好不容易拽著水邊的蘆葦杆兒慢慢的爬上來,那情形真像上岸曬殼的老龜。一艘宋春茂等人從未見過的船劃出蘆葦蕩,把落水的鬼子救上岸去。
這一次空降下來有三四十人。岸邊的紅荊叢中劃出更多的小船,把這些鬼子接到對岸的小高地,隨後那塊白布也被人收起。這些從天而降的鬼子兵鑽進帳篷,小高地又恢複了平靜。
宋春茂一夥兒還是靜靜的伏在紅荊叢中,絲毫不敢亂動。鬼子可以從天上跳下來,用的槍沒有一點聲音,且槍法準的要命。
自古以來靠柳條船運送人員、物資的大荒窪水泊,居然來了不知什麼材質的小船?眼前這一切的一切,衝擊著這些戲子、農民出身的戰士們的心靈。
又是一聲輕響,這次射中的是一隻野兔。宋春茂回顧一下弟兄們,他們眼中也流露出一絲絲不安。
敵人的槍法好的出奇,這次居然沒有發現人家的射擊位置。
“他娘的,邪門兒了”。宋春茂暗罵了一句。
夏天白天長,太陽遲遲不肯下山。已是晚上八點了,夕陽西下,殘陽如血,紅霞滿天。傍晚的蚊子更加猖獗,宋春茂幾個裸露在外麵的肌膚,摞滿了一片片紅疙瘩。
蟋蟀、蟈蟈兒的叫聲,更讓人心煩不已。
小高地的帳篷中鑽出一群鬼子站成立兩排,第一個從飛機上跳下來軍官模樣的人,正在給鬼子們訓話。令人稱奇的是,他的身邊也有一個翻譯,垂首站立。對那軍官鞠了一躬,“嗨”了一聲。然後,轉身翻譯成日語給他的同袍聽。
宋春茂倒不像剛開始那麼緊張了,支愣起耳朵想聽清楚鬼子們說些什麼。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放棄了。他既聽不懂大個子軍官講什麼,也弄不明白日語翻譯的是什麼。
薑立柱用手捅了捅宋春茂,小高地上隊伍的最後排,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六個穿土黃色披風的鬼子。肩上扛得不是三八大蓋,上邊還綁了一個單筒望遠鏡。這時,就在他們對麵的紅荊叢中又鑽出一個同樣裝束的鬼子,默默地站在隊伍的最後麵。
宋春茂明白了,那件土黃色的披風是連頭一起蓋住的,趴在地上,和大地渾然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而且這東西還防蚊蟲叮咬。
“這小鬼子是他媽鬼啊!這玩意挺有意思,回去我也得弄一件”,宋春茂暗下決心。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鬼子們開飯了。常慶虹盯著吃飯的鬼子吞了一口吐沫,肚子裏一陣嘰裏咕嚕的聲響,他又餓了。
小高地上的鬼子端著便攜式鋁製飯盒,沒吃幾口,架不住蚊子的叮咬,又紛紛鑽進了帳篷。在他們掀開帳篷的一刹那,一束燈光透了出來,隨著帳篷門合上,再無一絲絲燈光透出。大家暗讚鬼子的帳篷密封的真好。
帳篷門又開了,幾個身著披風的鬼子扛著槍,悄無聲息,分頭隱沒在黑暗中。
宋春茂摸不清這些鬼子的虛實,不敢冒然行動。定夜後才引著幾個兄弟悄悄地撤出來。生怕驚動了那些鬼子們的神槍手,匍匐出很遠,覺得安全了,才直起身一路狂奔。
跑進了黃河古道,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待大家氣喘勻了。這宋春茂說話了:“兄弟”,他一指薑立柱,“你和大力神還有六郎,去給司令報信,把今天所看到的情況講一下,讓軍師和馬姑娘趕緊拿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