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第三百七十四章:江南幾曾識幹戈(1 / 2)

邢中厚對王鬆的答複非常不滿,但他還是努力做到心平氣和的道:“王副團長,你帶兵多年,應該知道一個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老兵,能頂的上十個第一次走上戰場的新兵。你也清楚,培養一個合格的重機槍手需要很長時間。這些老兵的命金貴,但在你眼裏,他們的一條命還沒一挺重機槍重要嗎”?

王鬆似乎沒有意識到邢中厚對他稱呼的變化,冰涼的雨水淋得他渾身瑟瑟發抖,愈發的顯出因為營養不良而異常消瘦身體。他用手揩了一把遮住眼睛的雨水,聲音中帶著委屈的哭腔道:“師父,你是大戶人家出身,不懂的窮人的日子有多難過,我們這支隊伍,在所有抗日武裝的序列中,就是個後娘養的,不給發軍餉也就罷了,就連個部隊番號都吝嗇的不想給。他們打不過日本人,拍屁股逃命去了,把江南的大好河山都丟給了日本人,我們在日占區打出一片天下,不但得不到嘉獎,反而要取締我們的番號,派兵來剿滅我們,一萬多生死相隨的弟兄,沒死在日本人手裏,卻倒在XX的槍口下,都他媽的成了亡國奴了,XX的不去抗日打鬼子,卻對自己人下刀子……”。

王鬆聲淚俱下,邢中厚對當年的“皖南事變”曾有耳聞,卻不知其中還有這麼多的是非曲折,想要安慰王鬆幾句,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王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靦腆的向邢中厚笑了笑,接著道:“師父,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有些失態了”。

邢中厚道:“有委屈就講出來,悶在心裏難受”。

王鬆道:“多謝師父,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邢中厚道:“沒事就先撤吧,洪水的水勢可越來越大了”。

王鬆似乎沒有聽到邢中厚的催促聲,又陷入自己的回憶中:“師父,你看到我們隊伍裏都是新兵,便認為我們不體恤老兵,你這是錯怪我們了,我們這支隊伍,現在大概有五六萬人,手裏有槍的不足一半,鋼芯彈都交給機槍手,普通戰士們用的子彈,都是土作坊生產的。熬製**用的硝石不好找,隻能把廁所上的硝鹽刮下來使用,沒有生產子彈頭的原料,就把鐵絲,竹簽,甚至磨尖的石子做子彈頭,這槍放出去,子彈都是翻著跟頭飛出去,隻能虛張聲勢,根本沒有殺傷力,鬼子撅著屁股,就能把子彈撞到地上,就這樣的子彈,每個帶槍的戰士都平均不到五發”。

邢中厚緊皺眉頭,想象不出裝備這樣的子彈到底有什麼意義,倒是傻小子常慶虹一下就猜到了謎底,他甕聲甕氣的大嗓門,讓人感覺耳邊響起炸雷:“鬼子看你們的子彈沒有殺傷力,戒備心就鬆了,要衝上來和你們拚刺刀”。

鬼子營養好,身體強壯,和他們拚刺刀,新四軍沒有一點優勢。但王鬆卻認可了常慶虹的猜想,隻能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才有幹掉鬼子的機會。而要和鬼子拚刺刀,隻能依靠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而且新四軍當時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些在肉搏戰中存活下來的老兵,都會獲得提幹的機會,以至於到後來衝鋒時,都是連排級幹部打頭陣,甚至像王鬆這樣的團職幹部,參加突擊隊的現象也非常普遍。但刀槍無眼,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在下一次肉搏戰中,屬於勝利的一方,這也造成了新四軍中的一個怪象,普通戰士中老兵極少,而且越來越少。

聽了王鬆的解釋,邢中厚感到非常的壓抑,拍了拍王鬆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的道:“兄弟,我錯怪你了”。

王鬆受寵若驚道:“師傅,咱們名分已定,你以後還是直接喊我名字更好”。

邢中厚沒有說話,而是跳進齊腰深的洪水中,重新鑽回碉堡中,然後渾身濕淋淋地拖了一挺重機槍出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常慶紅身大力不虧,不但拖回一挺重機槍,還背回來一箱子彈。

其他戰士也紛紛跳進水中,回到已經浸滿水的碉堡中,摸索著拖回一些武器彈藥。就連身體單薄的三國浦誌,也背了三箱子彈。邢中厚看他被沉重的彈藥箱壓得東倒西歪的樣子,向三國浦誌伸出一隻手道:“放兩箱在我的肩頭”。

三國浦誌用力的搖搖頭苦笑道:“我身子輕,幸虧有這些彈藥箱壓著,洪水才衝不動我”。

王鬆更是把自己整的像個武器販子,肩膀上扛著重機槍,腋下夾著一箱子彈,脖子上還掛著兩條彈鏈。

花六郎過去送信遲遲不歸,宋春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陣地上走來走去。洪水上漲的越來越快,花六郎去時走過的道路,洪水已經有齊腰深。薑立柱眼尖,借著閃電的亮光,看到被彈藥箱壓得東倒西歪的三國浦誌,在洪水中艱難的蠕動,有些力不能支的樣子。

薑立柱大呼小叫的迎上去,伸手想要接過三國浦誌身上的彈藥箱,他卻艱難的搖搖頭,似乎在用盡最後一次力氣道:“我還能堅持,後麵的人更需要幫助”。

話音未落,突然感到肩頭一輕,宋春茂已經把三個彈藥箱都放在了自己肩上,三國浦誌肩膀上的壓力驟然減輕,感覺有些不習慣身子一晃,差點沒有跌倒在洪水中。突然感到身子一輕,宋春茂把他夾在腋下,邁開大步,把三國浦誌送到已經變成孤島的點將台主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