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身上帶著些靈氣似的,這匹小馬駒也格外愛親近她。
“它有名字嗎?”沈念心終於蹭夠了,從小馬脖子旁邊仰起頭來,朝他喊話。
穆子晏往前走了兩步,在更靠近她的位置站定。兩個人之間就隔著這麼一匹小馬駒,相望而立。
“它在等卿卿賜名。”他唇角一勾,目光毫不收斂地,隔空描摹她臉頰的輪廓,和五官的線條。
沈念心還沉浸在擁有了這匹小馬駒的喜悅裏,對穆子晏十分出格的眼神十分遲鈍地沒有察覺。
“那就叫……”她眼中閃過刹那失神的停頓,接著說道,“就叫靈霄好了。”她揚起一個明媚的笑臉,又撲到小馬駒的脖子上開始蹭蹭蹭了。
就差一點點。差點就說漏嘴了。
她前世那匹與她同生共死過的戰馬,有個極其霸氣又有殺氣的名字,叫戰神。定北大將軍沈安卿與她的戰神,這兩個名字在《銘史·戰事錄》中常常是一起出現的。
而她,剛剛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給這匹小馬駒取名叫戰神了。
那懊惱隻不過持續了片刻,沈念心很快就又打起精神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騎過馬了,就連牽馬的動作都十分生疏,但打從骨子裏開始響應的那種熟悉感卻十分強烈。
“靈霄,好名字。”穆子晏下意識地重複著她說話的尾音。然而他心裏是知道的,她那片刻的停頓所掩藏下的,那個她沒有說出口的名字。
戰神。
而她最終改口,給它取名靈霄。穆子晏半斂著眸子,纖長的眼睫下,掩蓋起波濤澎湃的意動。
“那邊營帳裏有備好的騎裝。”穆子晏隔著衣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一旁的營帳的方向帶。力道適中,不輕不重。隔著並不算厚的衣料,他還能感受得到由她的手腕一點點浸透傳至他掌心的熱度。
他牽著她的手一同進了營帳,一打眼就瞧見桁木上搭著三套不同款式的女子騎裝,各有特色。
沈念心看得花了眼。從前她騎馬,穿的都是戰袍盔甲,哪裏穿過這麼花哨繁瑣的女子騎裝?不過遠遠這麼瞧著,這些衣服倒真是個頂個的好看。
“瞧上哪個?”穆子晏鬆開她的手腕時,還順勢把她往前帶了半步,讓她能更近地仔細挑選。又召了兩個丫鬟進來準備一會兒服侍她穿戴,這才離開這座營帳,沒有再讓她尷尬難堪。
半柱香後,營帳的氈簾一撩起來,一個鵝黃色的嬌俏身影就這麼大步走了出來。豪爽又不失俏麗,嬌柔又不失英氣。一步一步都像踩在了人心上似的,心跳都跟隨著她的腳步。
穆子晏當然也不例外。
他一晃神,眼前的姑娘,好像與他記憶中那個模糊的身影重疊了似的。隻不過是片刻的重疊,很快就分散開來,又成了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人。
確實是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人。曾經她所不得已而承受的那些苦難,她今生不會有機會再嚐到。
“好看嗎?”沈念心一步一跳腳地蹦躂到了穆子晏的麵前,顯然這方圓幾十裏之內,也就穆子晏能評價一下她這身裝扮了。為了配合這身兒別具一格的騎裝,她連發髻都是拆了重新梳的。
她問話時,還揉著垂在肩膀上的那兩根麻花辮,幾股發絲之間還續入了幾條與身上騎裝同色係的鵝黃色彩繩,生動又明麗。
“轉一圈兒瞧瞧。”穆子晏強壓下眼中滿滿的滿足和愉悅,唇角微揚。
沈念心難得如此聽話,穆子晏說讓她轉圈兒她就轉圈兒。隨著她轉身的動作,她衣襟底邊兒上綴著的長流蘇也跟著轉圈兒飛舞。
當真是極美。
穆子晏又像來時那樣,隔著衣袖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又帶著她往靈霄身邊兒走。他的腳步比沈念心要大一些,所以即便是她穿的不是礙事兒的長裙,走起路來也是沒他快的,自然隻能看到他一個後腦勺,還是從下往上看的。
“哎?你還沒說好不好看呢!”沒得到意想中的誇獎,沈念心有點兒不樂意。她佯裝不高興地撇撇嘴,一臉“快誇我快誇我你不誇我我才不跟你走”的傲嬌表情。
然而這對穆子晏來說並沒有什麼作用。他抿著唇,把靈霄的韁繩交到她手中,自己則也轉道去牽了一匹馬出來。
早在她換衣服的空當,靈霄身上已經安置好了騎具。
求誇獎這事兒,和即將騎著新愛寵馳騁一番的心情作比,立馬就顯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