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他們果然看見姚宇藍穿過斑馬線走到馬路對麵的站台,在人影竄動擁擠的人群裏東張西望,挨個尋找。
“人就在他的旁邊怎麼沒看見!”
李勇覺得自己不經意導演了一出“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公子佳人相遇的橋段,不由開心得哈哈大笑起來。
“那女的臉包得那麼嚴實,誰知道她是烏龜還是蛤蟆?”
吳玉美似乎要把這個害自己到現在還不能回家的女生貶到塵土裏去,話音剛落,已見李勇一臉惱怒,張牙舞爪撲過來,嚇得連聲尖叫著逃出辦公室
“吳玉美,我還沒找你算賬,今天你化的什麼妝?人家好端端的模樣給你整得媒婆似的,丟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快看,快看!老大認出她來了。”
不知誰叫了一聲,大家撇下李勇和吳玉美的動作劇,重新齊刷刷湧到窗台前看樓下的默片。
“那女生把圍巾摘下來了。”
“真的要跟女生道歉嗎?是她自己不會跳舞,提出要走,姚總才生氣先走人的。”
“他們好像在說話,大家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麼?”
“那女的看上去很白,挺美的。”
“天啊!他們倆一起上公交車了。”
“這是怎麼回事?”
瞬間,默片變成懸疑劇。十幾雙眼睛大眼瞪小眼,臉上紛紛呈現出一片錯愕與茫然。
“我們的老大被人拐走了!會不會回不來了,要不要報警?”
“小辣椒,你瞎嚷什麼?我們的老大誰能拐走!等他回來,事情不就一清二楚了。”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忙得差不多就先下班吧。”
李勇也沒料到事情會朝另一個方向發展,怕這些人又開始起哄,自己先回到辦公桌。把今天的事情在從頭到尾理一遍,暗想格靈這個女孩子果真不一般。
男生陸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留下一幫女孩子在姚宇藍的辦公室裏嘰嘰喳喳地議論開了。她們的想象力在這件事情上發揮到極致,平時難見的斯文、雅致的詞兒也一個個燦如蓮花開滿朱唇,芬芳雪白;然更多的臆想還是來自平日裏爛到俗媚的男女曖昧之情事上。以她們對姚宇藍的了解及平日裏曆練出來的‘火眼金睛’,斷定她們的老板這會兒一定碰到對手了,不求才便求色,不然才色皆要。
公交車上一片哀怨連天,黑壓壓的人群擠得跟麵團似的一片黏糊。姚宇藍剛剛還看見格靈的身影,一下就不知被擠到哪裏去了。他一邊朝黑湧的人堆裏擠去,一邊叫著格靈的名字。
“我在這兒,您別叫了。”
格靈輕輕應了一聲,人擠在一個角落裏,很快便聞到靠近身邊的淡淡的香水味。她第一次遇見噴香水的男子,鼻子特別敏感,背對著他,身子越往裏靠,雙手緊緊抓著扶手,臉貼著玻璃窗。雖然極不想理會這個人,但他身上的氣息離得這麼近,讓她無法不想起剛才對方跟自己說的那番話。
當姚宇藍走到麵前問她是不是格靈的時候,她的心裏正想著一個人——李希凡。
每到思念他的季節,便會穿上他送的黑色風衣。剛剛她才發現衣服的袖口不知什麼時候被煙灰燙了個小洞,胸前和領口也被沾染了一塊塊顏料,心裏不由一陣委屈難過。覺得對不起李希凡,從一開始就沒有好好珍惜他,連同這件衣服一樣,直到弄髒毀壞了才方覺後悔。
不知不覺眼裏蒙上一層霧水,似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頭看著麵前身材頎長挺拔的男子,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不由輕輕應了一聲,竭力忍住眼眶裏彌漫的霧氣,再仔細打量對方,才確定不是李希凡在喚自己。
姚宇藍開口自我介紹,然後向她道歉。她點點頭,側過臉快速地拭掉溢出的淚水,摘下圍巾跟姚宇藍說不用道歉,是自己不夠專業,浪費了大家的時間。
姚宇藍背對著光,她看不清對方的模樣,隻見得暗處裏,他的臉部輪廓如雕塑般立體,雙眼散出星光般微妙的光,一口潔白發亮的牙齒在一張一翕,說出的話卻讓她如墜雲霧裏。他卻可以清楚地看清她的樣子,甚至白得透明的肌膚。從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看見那雙含淚的眼睛便已經認出她是誰了。
三年了,他一直在默默尋找等待,而她卻在這樣寂靜無聲的等待裏悄然出現了。不期而來的相遇,差點又讓他跟她擦肩而過。麵對眼前的姑娘,此時此刻才明白自己有多麼深愛這個人,不是一點點火花的碰撞,而是三年魂牽夢縈的思念。他幾乎用盡三年來對她所有的深情呼喚,向她發出最誠摯的問候。
“格靈,你好!三年前我們已經見過麵了,你還認得我嗎?”
見格靈茫然地搖頭,他真想把對方摟進懷裏讓她朝自己的胸口再撞一次。
“三年前的一個夜晚,在紫檀園的日本料理店,你撞進我的懷裏……”
見她仍然不明白,他焦急又疑惑起來:難道自己認錯人了?
公交車來了,她匆忙向他告別。此時的姚宇藍怎麼甘心就這樣放手,叫著她的名字跟著擠上車,甚至來不及考慮公司裏還有十幾號人在等自己。
格靈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三年前她撞了他,他認得自己,而自己卻絲毫沒有印象。也許白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她的日記本就是一個記憶庫,裏麵的記錄事無巨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