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汐,該醒了。”溫和的嗓音破開重重迷霧,周圍的景色漸漸明亮起來。
言汐一睜開眼,就對上一張俊秀的臉龐,柔和的目光把她從久遠而清晰的哀傷中攬起。
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身體躺在草地上,頭枕在一位少年的雙腿。
“這是什麼地方。”言汐開口被自己沙啞的聲音驚到了,連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頰,還好沒有流淚,但還是心虛地轉過頭去觀察四周,最後停留在對方那雙如水般的眸子裏:“你又是誰?”
少年看著她的動作眉頭皺起,又很快鬆開,替她拿下一根貼在肩上的枯草,“這是陣眼。”
等了好一會兒,言汐沒有搭話,依舊目光渙散地望著前方,呆呆地坐著,顯然沒有從回憶中走出來。
“你剛剛從迷陣中走來,那陣喚作‘非黑即白’。”關洱輕輕碰了下言汐落在草地上纖細的尾指,緩緩地向她解釋,“這迷陣是專門對付仙神和精怪的,他們以記憶為食,活得越久的越容易被困住。”
良久,言汐才回過神來問道:“記憶?”
“是的。你遺漏了些記憶在陣中,你慢慢想想,一會兒就都能想起來了。”
“這麼說,”言汐咽下湧上喉嚨的酸楚,連同湧上心頭的回憶,“那些都是真的?”
“嗯。”少年並不清楚她在陣中究竟看到什麼,但想來一定是被刻意小心塵封的人事,才會在陣中撕心裂肺,連暈倒後也依舊淚流不止。
這少年擔憂地看著她的雙眼,卻見她端詳著右手掌心一顆紅色的小痣,似有所覺。
兩行淚水從他眼眶溢出,滴落在草地上,破碎。
許久,那些流走的記憶一點點漫上她的腦海,言汐含著淚水道:“關洱。”
“嗯,我在。”
“我看到了一些人。”
“嗯。”
“我從沒見過那樣的他們。”言汐深深地吸了口氣,道,“他們很疲憊,很難過,可是他們都在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嗯,我在聽。”
“他們,我,我不知道他們在瞞著我什麼,我看不懂他們的眼神……”
關洱輕輕扶住言汐的肩頭,讓她的額頭靠在自己的肩頭,緩緩拍著她的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關洱感到自己的肩膀已然濕透,言汐在他肩頭細微地抖動,但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聲抽泣。
就算整個原野隻有他們兩人,他肩頭的人依舊堅強得不給別人任何一絲開口安慰的機會。
“關洱,”言汐從關洱的肩膀中抬起頭來,背過身去擦拭淚水,“謝謝你。”
關洱幫她抹掉淚水的手伸到一半,看到她的動作後又縮了回來,“嗯,隻要你需要,我會一直在。”
說完站起身走開了兩步,體貼地給身後的人留下恢複的時間。
然後,他語氣溫柔地向言汐解釋著濃霧中的迷陣。
“進入‘非黑即白’的人,若是遺忘的記憶越多,會困得越久。若是對被遺忘的那段記憶裏的人或物有濃厚的感情,就會在陣中迷失,直至記憶被完全喚醒後被陣法吞噬。什麼都想起來了,一片光明,這便是白。
“若是沒有遺忘記憶的人進入陣中,那些被它吞噬的別人的記憶會全部反噬到你的記憶裏,常人無法承受那麼多的記憶的,便會被折磨到瘋癲,死在陣中,猶如走入黑暗,這便是黑。”
說完聽到身後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於是轉過身去,看到言汐下巴上噙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