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躲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另一條小青蛇,但對方似乎並不害怕那白衣人,反而像是在畏懼著那紫衣人。
“哥哥說笑了,這滿山的精怪,別說是我一個剛飛升的小仙君,就算是武神也未必能短時間內把他們清理幹淨。”
“哦,那是因為他們沒用嘛。跟汐汐可不能比。”關洱認真道。
“哥哥說得在理,很在理。”
小青蛇在內心給這兩個人類翻了個白眼,一個賞臉,一個不要臉,天生一對。
於是翻著白眼的小青蛇十分感興趣地在兩人前麵引路。
“他們在等。”言汐道。
關洱知道言汐說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蛇,“嗯,他們隻是確保我們按照規定好的線路行進罷了。”
……
山體裏,黑暗如深海裏永無止境的寧靜一般完全隱沒在一方小小的黃土之中。
言洲有好幾次產生一個荒誕而恐怖的念頭:我被埋在這裏了。
他深深低下頭,用掌心亮起的微弱火光勘測著腳底的黃土,烏黑的眼球與身上的黑衣隱隱呼應。
“你這一千年,去了哪裏?”
“無為幾乎把三界都顛倒了,他究竟為什麼找你?”
“不說是嗎,那我來告訴你你不知道的吧?”
虛空中那道穩重又隱藏著不甘的中年男聲突然想起,在邊界村村口的那一幕忽然天旋地轉,如黑暗般四麵八方湧來----
“我才活了五六百年,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悅衍國已亡國千年,那你能說清楚前四百年你以什麼形態,去了哪裏嗎?”
言洲幾百年裏除了他姐外,從沒有一件事能讓他上心,但他心中卻忽然長出一個疙瘩。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是真不知道,還是你自己不敢知道?你能說不知道自己如何活過來的,但是你能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入妖的嗎?你敢說你不知道就在那乾坤山底下,藏著你這些年來四處打聽的冰霜琉璃碎片嗎!”
男人越來越激動的聲音如同蛇蠍般爬入言洲的雙耳,最後幾個幾近破音的字像一把把尖刀猛然插進他的胸膛,一點點剖開心底某條被沙石掩埋的小舟。
“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隻聽言洲極力壓製自己的顫抖,似乎一切都荒謬得令人發笑。
“我是誰不重要!我要知道,你區區一個附身在一隻牲畜身上的妖,無為究竟為什麼要找你!為什麼!”
男人話音未落,言洲全身都被一張白如喪服的巨大布匹卷起,他胸腔七竅都沸騰著劇痛的無力感,猶如許多年前那隻被一個麻袋包起來任人宰割的野貓。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言洲眼底閃動著不明的譏誚和疲憊,“我對無為為什麼找我,完全不在乎。”
----不在乎。
這三個字像是錘在男人心口的尖銳石塊,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清醒。
“那你就永遠死在裏麵吧,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言洲呢喃道。
黏濕的泥土死死抓住言洲的手指不放,似乎是深深陷進沼澤地的無辜野獸垂死掙紮。
“什麼是生生世世?我這一世都沒弄明白呢……”
言洲望著手中燃燒著的金黃色火焰,腦海裏逐漸浮現出他姐在燭光裏肆無忌憚咬著紅燒肉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