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而來?”
“何時來?”
言汐無聲的提問將不存在的熟悉記憶永遠凝固,直到身後傳來劍妖撕心裂肺的瘋狂長嘯。
“我以為你忘了,以為你走出去了,沒想到原來有一天你居然自己走回來了!”
言汐笑道:“是啊,我回來了,可合你意?”
烈焰衝天的無盡深淵裏,一隻隻幹枯的手骨沿著可怖陡峭山崖苦苦攀爬,仿佛想通過無用的掙紮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費盡千辛萬苦找回來的一片冰霜琉璃,花了五百多年的心思建好的奪魂陣,居然被你輕而易舉地破壞。如今我還正苦惱著要如何才能從冰城那魔頭手裏奪下一片碎片來維持我這個偌大的陣法,沒想到小仙君你自己送上門來了,當然和我心意。”
言汐微微側頭,腳下深淵的烈焰和頭頂上衝天的火光在她瞳孔裏各自占據著一半空間:“這場大火來得很巧妙,剛好能把荒山裏的魂靈全部趕走,這剩下的怨氣自然能為你所用,所以劍妖你在這風口浪尖上也還是不顧一切的來了,實在是勇氣可嘉。”
“哈哈哈哈哈……”利劍呼嘯而至,滾燙的烈焰隨風而起,劍妖吼道,“悅衍國公主殿下,我們實在緣分匪淺。當年你為人我為劍,你死在我手上,如今千年過去,今日你依舊還是死在我劍妖手上,哈哈哈……”
言汐掌心的冰霜琉璃無聲燃起,她用盡全部的力量狠狠推向迎麵而來的刀光劍影,冷冷道:“可惜你沒能早點找到我,否則可能會更容易殺死我,我還會感謝你。可是今日我忽然不想死了!”
話音一落,言汐一個閃身猛然衝向劍妖,迎麵而來的利刃被瞬間化為塵埃:“我要看看你究竟是一把殺人的劍,還是操縱劍的人!”
那一刻劍妖全身的血液轟上頭頂,電光火石間從無邊的怨氣中抽出黑色長劍:“我小看你了,你還知道什麼?”
“我猜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荒山布下的奪魂陣裏還藏著別的陣法,你從這場大火裏收走的怨氣被盡數吞噬,所以你才急急忙忙跑來這裏的,對吧?”
一種極其不詳的預兆在劍妖顫抖的雙手上翻騰而起,轟的一聲攥住心髒,他無聲地從身後拿出一個紅色的玉壺,尖銳嘶啞地問道:“你知道這深淵底下是什麼?”
言汐猝然把手一收,身體一側,舉著黑劍迎麵而來的劍妖瞬間站到了深淵之前。
“荒山之下是當年禾盛和悅衍兩國慘死的冤魂,全都死在我們手下。死後被天帝封印於鬼域忘川河畔,是魔尊入魔後才把他們轉移到荒山底下企圖讓嗜血瘋狂的冤魂安息,如今又被我們這盆三味真火喚醒,逃回忘川河。真是可憐,生不能活,死不能亡!”
劍妖胸膛劇烈起伏,瘋狂而嗜血的笑容慢慢浮現,一如被欲望吞噬的劍鞘:“公主,我同你說了這麼多,不知是否算是表達了我的誠意,能否告知於我這鬼域裏究竟藏了什麼陣法?”
腳底烏黑的怨氣在看不見的盡頭漸漸消散,無數的冰劍雪刃正趁著呼嘯的寒風風馳電掣向著被人遺忘的連綿群山悄然包圍。
“真是……”言汐搖著頭長長呼出一口氣,偏著頭注視著眼前這個看不透皮囊的凶獸,“我一直以為是日文武神在利用你這把利劍替他收集怨氣和魂氣,倒是沒想到,原來是你這把利劍在利用日文武神來幫你遮掩惡行,果真是青出於藍。”
劍妖終於大大方方拿起一直藏在身後的取魂壺,唏噓道:“可不是嘛,世人皆以為我是一把嗜血的無腦利劍,被誰抓在手上誰就能好好利用。可是有意思的是,第一個看透這層皮囊的人,居然是你這位老敵人。”
言汐瞳孔深處隨著那個紅色的取魂壺劇烈顫抖,聚焦的視線一點點渙散,最後她終於嘶啞道:“陰陽陣。”
話音一落的瞬間,狂風驟起,深淵怒吼,所有的苦難、愧疚、慘烈的絕望都一並混雜在擁堵的空氣裏,如看不見摸不著逃不開的血海湧進五髒六腑,連軀殼也化為無形的虛空,盡數被吸入一個外形血腥可怖的取魂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