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指向躲在閣樓的角落裏瑟瑟發抖的一個少年,他黑白分明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祖孫二人,幹淨白皙的身體在這個腥紅烏黑的死城裏顯得格格不入。
少年眼睜睜看著這個穿戴整齊的少女渾然不在意七零八落的碎木碎石,徑直朝他走來:“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目光在接觸到言汐白皙臉龐的刹那間移開,盯著她腳邊一塊染著血的石頭,猶豫道:“沒有名字,別人都叫我啞巴……”
就在少年以為她會同其他人一般,直接就叫他啞巴時,卻看到對方輕輕笑開了。
“一定是因為你不喜歡同他們講話,所以他們才誤會了你的。”
言汐語氣親切,如同她隻是在玩耍時遇到的一個聊得來的好友,身後的殘酷絕望都渾然隻是錯覺。
“我……真的沒有名字……”少年瑟瑟縮縮道。
祖父緩緩踱步前來,目光卻順著一側的窗口遙遙望去,又向蹲在角落裏的少年仔細打量片刻,禮貌道:“冒昧一問,這閣樓後麵的湖叫什麼?”
“洱湖。”少年答道。
“是個好地方,或者日後能助你一臂之力。”祖父親切道,“若是你知道自己姓什麼,便好了。”
“關。”
言汐和祖父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後她把腰間的梅花吊墜輕輕拿下,遞到少年手上。
“我叫言汐,來自悅衍國,以後可以來悅衍國找我玩啊。你不用那麼冷酷嘛,可以笑一笑,多可愛啊!”
正在專心眺望風景的祖父餘光不自覺地打量著自己的孫女,抽搐的嘴角分明是在懷疑自己孫女的智商:如此浪漫的我怎麼能讓兒子生出這麼一塊木頭?
他的腹誹還在繼續,卻驚訝地發現一個事實:兩塊木頭放在一起也是可以生火的。
隻見那個瑟瑟縮縮的少年真的跟著自己的傻孫女咧開嘴傻笑,還一本正經問道:“你可以給我起個名字嗎?”
祖父靈機一動,對起名字這種既浪漫又如同許下承諾這種事情自然得要趕緊摻和一腳的,他一個“關”還沒說出口,就看到言汐興奮一拍掌。
“關洱!”
祖父:“……”
祖父沉吟半晌後終究無奈地深呼吸,十分艱難地對自己進行心理治療:還行……不難聽……
轟!
祖父眉眼一動,冰城之外的樹影轟然翻騰,強勁的風聲隱約帶來了某種他早已預料到的悲劇。
他若無其事地轉身,背光而站,臉上辨不出喜怒哀樂:“汐汐,我們該走了。”
言汐注視著祖父淹沒在陰影裏的臉龐,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油然而生,但那種感覺太虛無了,盡管她竭力想要去體會分毫,最終也隻能輕輕點點頭。
“關洱,那我們就約好了,下次見。”言汐安靜地把吊墜掛在關洱腰間,“這是祖父給我的玉佩,日後隻要你到了悅衍國,一定無人攔你。”
“這信物給的好,可是著實花了我一番心思的。”祖父朝關洱揚了揚下巴,緩緩道,“但是汐汐,這位……關洱,看起來年紀應當比你大上一兩歲。”
言汐先是不明所以,繼而緩緩笑了起來,眼尾都是柔軟的笑意:“那就叫哥哥吧!”
說完輕輕俯身上前,短暫地擁抱了撿來的便宜哥哥:“哥哥。”
閣樓裏安靜異常,少年人冷峻的眉眼如同被這個擁抱融化,足足愣了很久,才試探地問道:“可以再抱一會兒嗎?”
言汐詢問的目光投向祖父,祖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回頭望向窗外不斷翻騰的林海,他輕聲道:“你們以後還會再見的,盡管……罷了,我去看看外麵這些人。”
在祖父走出門外的刹那,荒涼可怖的冰城瞬間安靜,冰涼的地麵仿佛被未知的力量猝然封印,在這個注定會顛覆眾生的旅程中,兩名幹淨純然的少年人在命運的安排下無聲擁抱。
“祖父說,隻有你能救他們,”言汐道,“那就隻能勞煩哥哥勤奮些,早日助他們脫離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