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皇後娘娘精心籌劃的賞月大會還有兩天的時候,我在房間裏挑選赴宴的衣服,顧聞暄和吉月在一旁做參謀。我每次拿起一件衣服,顧聞暄都誇讚好看,試了五六件衣服以後,我就知道他隻是在敷衍我,於是我隻能靠著吉月的意見來選衣服。
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我穿著一身深紅色繡牡丹的長裙在房間裏用心地向他們展示,甚至還在原地轉了個圈。在兩個人的稱讚聲中,我選了那身衣服,忽略了顧聞暄用眼神威脅吉月的過程。
那天窗外一束陽光透過半開的窗葉照進房間裏,在顧聞暄的腳邊形成了一小塊光斑,窗沿上有一個小巧的水墨畫一樣的小鳥停留一瞬又立刻飛走。
顧聞暄也像一隻小鳥一樣,要趕著及時去刑部工作。他拿出一天中僅有的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陪我挑裙子,他答應我的時候我有多麼的高興,我換裙子的時候有多麼的興致盎然,他離開時候我就有多麼的興致缺缺,以至於忘記了還要挑搭配衣服的首飾。你知道,關於那個男人的生活裏有很多東西以及女人,而女人的生活裏隻有男人的說法,以前我每次聽著身旁的男人提起都要在心裏翻一次白眼。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句話要結合時代背景去看。一個封建理論體係裏的女人,她的生活被客觀塑造地的確隻剩了男人。
直到兩天後的下午,我才想起來搭配首飾這回事。我坐在銅鏡前,拿著一個鑲著紫色寶石的簪子和一個金絲簪子,結果突然發現自己也喪失了選簪子的能力。真不敢相信我花了二十多年時間從一個什麼都要依賴他人的嬰兒終於變成了一個能夠獨立生活的人,跟吉月一起生活兩個月居然又變成了一個成年廢物。
“吉月!”
我轉頭喊道,結果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
一個正在外麵掃地的人把頭探進門來告訴我:“主子,吉月正在下房裏收拾東西。”
“知道了。”
我等了一會兒,窗外刷刷的掃地聲惹人心煩,於是我決定拿著兩個簪子趕緊去找吉月解決這個首飾的問題。
昨夜刮了一陣大風,半夜的時候甚至有不知道什麼東西砰的砸到窗上。等一會兒我跟顧聞暄就要去別人家裏看月亮,可是自家的後花園現在卻有些狼狽。
我走在路上,每一個正在清掃的人遇到我都要停下來行禮。每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點像我的工作剛剛有起色的時候每夜每夜的輾轉反側。我知道沒有一瓶500毫升的水值500塊錢,我每夜躺在床上,知道我沒有變得更好,隻是我的價格標簽從一個合格品的換成了奢侈品的。這樣的感覺有時候還會讓人失眠。有一個晚上,顧聞暄的胳膊壓在我的肚子上,我聽著窗外某種不知名昆蟲的叫聲,默默安慰自己:不要太擔心這樣的日子會馬上過去,一個公主,隻要站好了隊,一生富貴還是有可能的,隻要不遇到什麼改朝換代的大事。即使站錯了隊,皇帝還命長,對顧聞暄有些信心,我還有好幾年好日子可過。
我很害怕我的好日子過去,畢竟這樣的日子是從別人那裏偷來的,從這些掃地的人,整理花草的人,還有吉月。
隨著路過其他人的指引,我正確地推開了吉月房間的門。下房和其他房間最直觀的區別是矮一截,推門進去後的區別是小的很。這些都不是我關心的問題,我關心的是下房樸素的四麵牆壁。我環顧一遍吉月的房間,問那個正在收拾雜物的吉月少女:“我送給你的畫呢?”
吉月沒有回身,雲淡風輕地回答我:“奴婢收起來了。”
“為什麼?”
我小跑到吉月身邊,眼神中充滿了對她不信守承諾的控訴。吉月轉身,在裙子上擦了兩下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眼神中的感情遠勝我的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