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23(1 / 2)

荊州的隊伍意氣風發地走進了青北的城裏,在清晨的時候。清晨的血腥味,清晨的燒焦氣味,沒有因為清晨而變得好聞起來。

我跟著木懷哲一起走過亂七八糟的街道,來到青北知府的住處。我看到了我們被優待的整齊的住處。桌上的瓜果香,窗邊的花草香,裏屋的淡淡檀香。在勝利的城裏,勝利的味道。

參觀了一圈,我跟著木懷哲在門前送走了熱情近奉承的知府。

木懷哲碰了碰我的手臂問我:“跟我去吃湯麵?”

一旁走過來的梅子珒也聽到了他的話,搶先答應著:“我也去。”

木懷哲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疑惑了一瞬,瞬間領悟到他眼神裏的意思,自覺心照不宣地吐出語氣詞:“哦~”

梅子珒突然看著遠處,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著他也闖入視野,朝一個穿著束口衣服的大胡子跑過去:“闊茲王爺!”

遠遠地看著,在走廊的前方,在一棵掛滿了尚青的石榴的樹旁,他跑過去跟闊茲王爺說了什麼,闊茲王爺想要走過來,又被梅子珒拉住。梅子珒又對他說了什麼,兩人一起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又輪到他們兩人心照不宣,一起離開了。

不用聽見聲音也大概想到他們在議論我們兩個人。這樣的議論我站在木懷哲身邊著實經曆過不少,從他一個人的自作多情,再到如今我們兩個人的坦坦蕩蕩。

木懷哲坦蕩地牽著我的手,我們去找吃湯麵的店。你不知道在剛剛打完仗的城裏吃湯麵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我們走在石板的路上,路過手推車,鬥笠,風車玩具,團扇,繡著鴛鴦的布料,遺失的一隻布鞋,沾灰的一隻燒餅,折斷的筷子,有腳印的書畫,摔碎的青花茶杯,歪倒的桌子,散落的胭脂,打翻的胡椒罐。我們找了一個時辰才找到一家開張的店。木懷哲還穿著那身盔甲,老板娘的眼裏也隻有害怕。

當人活得久了,也就不容易大驚小怪,木懷哲不會再委屈為什麼別人都怕他,我在這裏過了第八個夏天,對這種眼神也早已熟練地承認了起來。

湯麵很快被端上來,端給木懷哲的那一碗險些因為手抖被灑出湯。

我拿起筷子,挑起一縷麵,聞著鼻間的燒焦氣味被肉湯的香氣侵占。

我想起木懷哲說,身處戰時,真正強大的人是能夠吃下飯的人。他這樣講給剛剛入伍在吃飯的時候嘔吐的小兵聽。

“你想要個女兒還是兒子?”

“嗯?”

吃著麵,他突然問我,我的嘴裏還有口剛剛咬斷的麵,我一邊嚼著,一邊想著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先給我解釋了一番說:“我想著你一直說不想養兒子,是不是想要養個女兒。”

兒子還是女兒,兒女雙全比較好吧,我這樣想著。但是,如今思考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早了一點,路上還盡是鬥笠,團扇,風車玩具。我咽下口的麵,說道:“如今不是好時候,我們都還潦草地過著,幹嘛要給兒女一個機會受罪。”

他看著我,想了想說:“世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時候。”

是啊,可如今是連活命都艱難的時候。

“可現在是頂壞的時候。”

“那要看你怎麼看了,對我來說算是頂好的時候了。”

自然,他可是剛剛攻下一座城池。

我問他:“下一步要攻打雍州皇城嗎?”

他說:“停戰。”

神說,停戰,於是就停戰了。風溫熱草猖狂的夏天,又迎來了那樣一段日子,招兵買馬,養精蓄銳。

走在吃完湯麵回家的路上,我跟木懷哲提議說:“我們要不要放慢一些步子。”

他問我:“飯後散步?”

我搖了搖頭。

“不是……我覺得我們進展的太快了……談到孩子……之類的。”

他停下來,看著我說:“我不覺得我們進展得很快,到目前為止,你隻對我笑過九十三次,加上你笑我說荊州話那兩次。”

我一共對木懷哲笑過多少次,我不記得,跟我不記得我說了多少次對不起一樣。

神說,他不覺得我們進展得很快,於是我們的進展就如他覺得的不是很快的飛塊地進展著。

每一天都是平常的一天。在他的懷裏醒來,吃他覺得好吃所以夾給你的菜,看著知府的管家來告知他去談家國大事在家裏盼著他。聽他講哪裏有好風景,品鑒他排隊好多個時辰買來的點心,站在院子裏看他給盆裏的花換新土。多希望每一天都是平常的一天啊,我默默的數著我對他又笑了多少次,數給他聽:

“三十四次。”

他糾正我說:“是三十五次。”

“哪有,明明是……”明明是三十五次,我又對他笑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