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精致的木籠子裏,羽色鮮麗的綠雉在小樹枝上跳來跳去,翅膀偶時張開,卻隻有小小一片,遠不能承載它比鳥大卻比雞小的身子,飛不上天,隻能啄食小槽裏的米粒,似乎也頗為自得其樂。
這是男人為怕她無聊,送來的小寵物。據說在全世界,唯有東晁才有的一種雉鳥,喜寒,被譽為國鳥。籠子裏這隻是雄鳥,非常漂亮,堪比她二姐的未婚夫送的那隻美洲藍金剛鸚鵡。
她問過為何不配隻雌鳥,仆人說雌鳥毛色灰褐不適玩賞。
哼,隻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將之囚禁,甚至可能還拆散一對佳偶,這種無聊的趣味隻有那隻魔鬼幹得出。
不過,在她這無心一問的隔日,就送來了一隻雌鳥。果如女仆所說,個兒小毛暗毫不起眼,跟雄鳥的華麗相比,簡直天差地別。但雄鳥一見新來的姑娘,不到一個時辰就歡喜上了,撲騰著直往雌鳥身上蹭,還把剛放進食槽的新鮮小蟲子叼到雌鳥麵前,各種討好諂媚,瞧得女仆們直笑。
可她怎麼也樂不起來,隻覺得這情景越看越刺眼。
那送鳥人還說,這倆兒要是這會兒能成功配上,一個月左右就能產下不少蛋。
“這綠雉愛吃貝母,肉和蛋都是極好的養傷燉品。小時候,這些鳥到處可見,我們常偷偷掏綠雉蛋,扔茅草堆裏烤了吃,味道可鮮嫩了。到時候小姐可以試試,真是相當……”
輕悠臉色愈發難看,女仆立即打斷了話,將人帶走。
向蘭溪端著熬好的藥過來,正看到被打發走的送鳥人一臉擔憂討好女仆,女仆塞去幾個大銀元說以後不用再來了,這完全是那位親王的行事風格——隻要不滿意,以後再不用。
隻是這樣嚴苛的標準,若到了屋裏的小姑娘身上,那是半點兒都不靈了。
“輕悠,吃藥了。”
待女孩從鳥籠子收回眼來,向蘭溪又從袖兜裏拿出一個紙包,打開後,露出一塊塊沾著米粉的碧盈盈的糖塊。
“冬瓜糖,吃了藥這包都是你的。”
縱是如此哄勸,小姑娘還是一副萎靡狀,一口喝完藥,卻沒吃糖,而是將紙包收進兜裏,又轉頭看著庭院外的櫻花,發呆。
如此模樣,已經有幾日,小姑娘都按時喝藥吃飯沒再鬧任何別扭了,隻是那個以極端手段扭轉一切的男人,都沒有再出現過一次。
沒有人敢在女孩麵前提起一句關於那個人的事,向蘭溪卻很清楚,因為近幾日他除了給女孩熬藥,還和艾伯特會診,給距離這屋子不過十米的主屋裏的男主人,也要熬上一盅藥。
事實上,這幾日女孩漸好,男人卻在死亡線上又走了一圈兒,才脫離危險。這消息也是全封閉,隻有幾人知曉。其間明仁帝遣人來探望,著實讓十一郎急得焦頭爛額,男人竟然硬撐了一刻鍾將人送走才倒下,也就這一番折騰讓病情又嚴重了幾分。
在向蘭溪看來,男人的病如此反複,亦並非傷口反複撕烈,許也有些心病,隻是性格剛烈,比女孩更能隱忍罷了。
“輕悠,容向大哥說一句,要是說得不好,你可千萬別生氣。”
女孩朝他看過來,目光再不若初見時清亮澄澈,變得黯淡蕭瑟,仿如一灘死水,這樣的眼神出現在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身上,怎不教人心疼。
向蘭溪也不管荻宮中的禁製,歎息道,“你我都曾深受詩書禮儀熏陶,以家國天下思想為榮,禮義廉恥做行為準繩。且,細較這下,這個社會對女性的束縛仍然不公。其實,我想說的是,輕悠你的遭遇並非你所願。你所做的一切,並沒有傷害到他人,甚至我和那些同胞還托了你的福才能活命至此。若非經曆這種種,旁人便沒的資格指責你的不是。你也是無辜的受害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責。相信愛你,還等著你回家的親人,也不會狠心責怪你的權益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