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輕悠很鬱悶。
織田亞夫走後,她在房中端著鏡子糾結磨蹭了半晌,終於憋不住一鼓作氣出了房。
她喜歡畫畫寫字,可要她一直待在屋裏,那比殺了她還痛苦,因為也喜歡跑跑跳跳親近大自然,平日在家一天都要野半日,現在被囚在荻宮,更渴望外麵的藍天。
一開門,候在門口的仆人們一抬頭,立即變臉,一副要噴的表情,急忙垂下頭,卻掩不住呼哧聲。
輕悠癟著臉,大步往外走,進了庭院後,值守的侍衛目光撞上來,全部雙眼一鼓,均做青蛙臉,迅速扭過了頭。
輕悠氣得憤憤然大叫,“你們敢偷笑,我就告訴你們的主子,懲罰你們笑到下巴脫臼!”
立竿見影,沒人敢再有任何表情了。
不過在輕悠來說,沒表情也是一種表情,還不知道這些人肚子裏笑翻了多少浪。
可惡,織田亞夫算什麼東西,小人,真小人!
“輕悠,喝藥了。”
向蘭溪按時送藥來,就被輕悠喝住。
“向大哥,藥就放那裏,你別過來。”
“輕悠,你怎麼了?”
“你不要管啦,反正你別過來就好。”
向蘭溪很奇怪,向熟悉的女仆詢問,女仆偷偷指了指臉,做了個奇怪的表情,他看得雲裏霧裏,讓女仆接過了藥,走上前。
小丫頭躬著身子,抱膝坐在廊沿邊,幾乎將腦袋都埋在肚子裏。
他繞到她麵前,撫上她的頭,輕聲哄道,“輕悠,出什麼事了?你別怕,向大哥幫你想辦法解決。”
“不要,你,解決不了。”腦袋埋得更低了。
向蘭溪眼底滑過一抹黯然,仍笑語溫言,“輕悠,至少你把煩惱說出來,有個人幫你分擔也好。還是,你根本瞧不起向大哥一介儒醫,手無縛雞之力,沒法幫你……”
“不是的,向大哥,我隻是……”
到底是個心軟的孩子,一激就端不住相兒了。
可輕悠這一抬頭,倒真讓向蘭溪意想不到地愣在原地,額頭抽了一抽。
那小臉鬱憤地皺了個大苦字,嚷嚷著,“你要笑就笑唄,不用憋得那麼辛苦。反正,我這是自作自受。”
原來,這嫩白的小臉上竟然畫了三個漢字——小笨蛋,額心和兩頰各一個。都是常用字,宮裏的仆從都識得,“笑”果俱佳。
向蘭溪宛爾,“誰給你畫上的?親王殿下都不說嗎?”
剛問出口,就覺得多餘了。那個男人如此寶貝這小丫頭,豈會容忍誰人在太歲頭上動土。
“還不是那個笨蛋亞夫!”
輕悠氣哼哼揮動小拳頭,“之前我就趁著他睡著的時候畫了他兩筆,他個大男人連點兒宰相肚子裏撐船的度量都沒有。哼,真小人,居然跟個娘們兒似地報回頭怨。你說他惡心不惡心,小氣鬼!”
小姑娘一勁兒抱怨數落著,隨著表情抖動的黑字看起來更滑稽了。
向蘭溪忍俊不禁,抬手就要給她擦,卻被她擋住了。
“唉,不行的。他說,若想見林雪憶,就要乖乖頂著這張臉整三天。”
昨晚她還緊張了好久才睡著,以為是個多可怕的懲罰來著,沒想隻是畫個花臉,倒也輕鬆。隻是他寫上的字,實在是侮辱人。
又抱怨了一會兒,輕悠心情終於恢複了,興致又上來,“向大哥,我有點找到啟體的感覺了,現在就寫給你瞧瞧啊!”
“哦,那,好。”
向蘭溪口氣有幾分頓挫,而輕悠一門心思都在自己新習的字體上,絲毫沒發現男人的的異恙。
看著那小臉上的字,他突然明白了什麼,眼底的那抹黯然沉入深處。
……
商貿辦政廳
“殿下,電報電話社已經將新型電話接通了,不過在調試過程中出了些問題。他們一直想辦法解決,可派去的德語翻譯水準不高,目前還卡在一個技術專業名詞上。”男秘書臉上有些尷尬不安,將手上的報告慢慢呈上了黑色書桌。
正在閱讀一份文件的男人抬起頭,拿過報告,眯眼看了幾分鍾,鍍金的鋼筆在幾段德文下一劃,唰唰寫下一串翻譯後的句子,便扔了出去。
下令道,“限他們必須在三天內,解決這個技術難題。另外,讓翻譯部的人派些儲備翻譯到德國去學習專業性的德語。”
男秘書急忙記下了男人的命令,拿回報告看了看,眼中盡是驚豔之光,心中對其敬仰之情又攀升了一個層次。
不少外人總是拿親王殿下過於漂亮的外表說事兒,抵毀殿下的功績,殊不知這全國上下,又有誰比親王更勤奮更用努力的。光是精通六國外語,熟悉歐美國家發展,全國都無一人及得上殿下。
隻有他們身處其中的人最懂,能在親王手下做事,辛苦加班再所難免,可是看到的成果絕對會在百年之後,讓自己的後人們都為之驕傲不矣,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當壁鍾敲響時,織田亞夫揉著有些酸漲的眉頭,看向窗外一片金紅色的夕陽,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不禁想,這個時候,小家夥是在吃粑粑呢,還是在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