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悠走在廊外,鬱悶地嘀咕,織田亞夫刮刮她鼻子,說老人家的脾氣急不得,還說起當年自己說服更加頑固不化的外公實行新經濟政策時,被抽了幾大鞭子才把事兒辦成。
輕悠聽得瞠目結舌,沒那麼鬱悶了,又跟著織田亞夫進城去請教西醫師,不想竟碰到了一個許久不見的大熟人。
“艾伯特大夫?”
輕悠驚訝得不得了,看著那身著白大褂、脖子上掛著橡皮聽診器的洋大夫,往夕許多回憶一下湧上心口,一時竟激動得紅了眼眶。
織田亞夫抱著小女人輕聲安慰,給艾伯特打了個眼色,後者迅速將病人處理完交給了助理醫師,和他們轉進辦公室裏敘舊。
“我可愛的小姑娘,許久不見應該高興才是嘛,來來來,償償我新得的好茶蒙山甘露。”艾伯特抱了抱輕悠,便獻寶地倒騰起茶具來,一邊說著他這幾年來的經曆。
當年艾伯特和安德森幫輕悠逃離東晁後,到了亞國,他們就在上海港口分了手。兩個洋大夫醫術了得,自然不愁討不到飯吃。且安德森又是貴族世家,很快便在荷蘭大使館的幫助下,兩人謀到一份不錯的醫院差使。不過艾伯特向來是個不喜受束縛的人,在醫院深受亞國中醫醫術的影響後,對中醫倍感興趣,就借著教會的勢力,打著紅十字醫院的旗幟,開始走訪亞國各地貧困落後地區行醫傳教。
頭兩年,艾伯特著實吃了些苦頭,特別是在軍閥控製區,入川進藏,腳步踏遍了雲貴等落後地區,好幾次遊走在死亡線上,但也收獲頗豐。近兩年由於身體著實吃不住了,才停留在了芙蓉城,就地紮根下來調養生息。
“艾伯特,你是不是聽說我的家鄉在這裏,才把診所開在這裏呀?”
“嗯,我一直夢想有一天能在街頭與可愛的姑娘意外重逢,那可真是浪漫啊!”
一長一小打起趣兒來,聊得十分投機。
艾伯特接到織田亞夫冷沉的目光,露出一絲苦笑,“隻是想不到咱們是意外相逢了,你身邊這位男士可讓我有些吃不消啊!親王殿下,看樣子您是如願以償了吧?”
織田亞夫低頭喝了口茶,冷冷地丟來一句,“你說呢?艾伯特,是不是很遺憾你們的九死一生都白費了?”
艾伯特臉色尷尬不矣,求救似地看向輕悠,輕悠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給兩人打了圓場,沒有掩飾自己的幸福,說一定要請艾伯到家中聚宴暢飲母親釀的葡萄酒。
之後便聊到了此行的正事,軒轅老爺的病情。艾伯特聽後,想要上門看診。輕悠搖頭說父親從不看洋醫,說洋醫都是欺世盜名之徒,借機想控製國人。後來亞夫提議人命關天,隻能采用非常之法,救人為先了。三人計議一番,才得分手。
“艾伯特,真高興能在家鄉遇到你。若有機會去上海,我一定去看看安德森大夫,我家上好的川茶可多著呢!”
輕悠無限期待地許下了願望,高興地挽著織田亞夫離開。
艾伯特站在門口目送兩人,心下卻苦笑著,這兩人終是走到一起了,他真是不得不佩服這位親王殿下的耐心和毅力,以及令人震愕的通天手段。給小姑娘編的那個四年經曆,當然是半真半假的。他想,對著可愛的孩子說謊也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上帝應該會原諒他吧!
洋大夫輕輕歎息,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默念了一句“願主寬恕我”。
……
隔日,輕悠和織田亞夫又至大房請安。
“爹,昨日我們到城裏的幾家洋服店看到新進的西洋布,非常漂亮。”
“哦?亞夫今日這身西裝的布料也挺特別,就是你們昨日出去逛街買的?”
從進門時,老爺子的目光就被織田亞夫身上的新式西裝吸引。輕悠一聽,心下可樂了,本來她還擔心不好將話題引過去,沒想到爹爹的商業敏銳度這麼高,自動上了鉤兒。
於是,輕悠和織田亞夫一搭一唱地說起洋服店新布料的事,老爺子越聽越感興趣,有種想親自上門一探的衝動,可惜這身子還不見好,有些猶豫。
恰時,大房和長子來請安,一聽這兩小的口氣,大娘便不滿了。
“老爺,坊子裏的事交給寶仁處理就好,您就暫時放放心,等身子將養好了再忙不遲呀!您可是咱們家裏的頂梁柱呀,要是您再……”
大娘說著便開始抹眼淚,又自責自己當初治家不嚴,貪圖小便宜,壞了家風,要讓出大房的掌家之職,交給三娘去管。
這話一落,立即遭到軒轅瑞德的斥喝,“行了行了,今兒我不出去就是。三娘進門就從來沒管過家,怎麼可能交給她。你自己知道錯就夠了,以後打理家務用用心,別再搞那些蠅營狗苟的小動作,讓人家笑話我匿大的軒轅家竟然貪圖那等小便宜,簡直丟盡臉麵。”
大娘被訓得沒了聲,心下卻是得意,畢竟試出了老爺子的真實心意還是偏向著他們大房的,便退至一旁冷眼看著輕悠二人。
軒轅寶仁見父親剛才還見好的氣色又因這一頓訓斥,委頓下去,欲言又止。
軒轅瑞德知道長子昨日便回來,因見他身子不適才托到今日來見,定是集了不少事兒要找他商量,便揮退了其他人要單獨聊。
輕悠一臉遺憾地福身要離開,大娘方露出些得意笑容。織田亞夫扶著輕悠起身,忽說輕悠怎麼出了這麼多汗,便從西裝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方巾帕給輕悠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