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大娘房中。
“娘,爹已經睡下了。”軒轅寶月在大娘身邊坐下,隨身的丫環將捧著的幾個盒子送上前。
她一一展開說明,“這次聽說爹做了這大手術,其實老爺子年前也做過,我就照著當時洋大夫囑咐的帶了這些老山參,還有這西洋參是最補氣的,都留爹那兒了。
這手邊的東西,是女兒專門給娘您準備。您看看,這是最新的洋服料子,還有這種毛線,現在上流太太們都實興這種針織品,馬上要入秋了,穿在袍子外麵,又保暖,又好看……”
大娘欣慰地握著女兒的手直笑說還是女兒帖心。她這一生本有四個孩子,兩兒兩女,無奈當年幼子早夭,大女兒嫁到臨省的都尉家,隻有這小女兒最帖心,嫁給鄰城最大的銀號世家,每月都會回來看她。
當下,大娘便將家中這一月發生的事都說給女兒聽了。
聽完後,軒轅寶月抿唇道,“聽娘這麼說,那個周亞夫就是個繡花枕頭。空有一副好相貌,說迎娶小七,卻連個正式的拜見禮物都沒捎上。爹眼下卻同意了他們的婚事,我看多半也是因為小七這殘花敗柳實難找著個像樣的婆家,把她嫁到那麼遠的南方小港口,也省得她沒事兒就帶人回來丟人現眼。”
大娘很不安,“你分析得也有理。畢竟當年族老差點就動用族法,要拘輕悠回來受罰浸豬籠。你爹他打小就偏心三房那娘倆兒。可眼下我就想不明白,你爹他這回是不是把腦子也給病糊塗了,竟然讓這潑出去的髒水和個外人來插手家族裏的事,真是……”
軒轅寶月想到之前在門口見到的人,那般風華無雙,氣質凜然,跟自家那個短短四年就從英挺少年郎吃喝嫖玩成了大肚公的男人相比,打心底裏又羨又嫉,更氣憤。
誰能想到,當初家中最不起眼最不上相的小猴子竟然有如此風光的一日,真是讓人氣憤,她可受不了被個殘花敗柳給比下去。
“娘,您又多想了。爹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把胳膊肘往外人身上拐的。你不是說,爹白日裏說了有能力的人都能入坊子幹事麼,這根本就是在給軒轅錦業那小子敲警鍾,故意讓外人插足來刺激他的。”
大娘眼一亮,說出白日新得的幾個消息,愈發覺得女兒說的有理。若說她生的幾個孩子裏,哪個最像她,也非這三姑娘莫屬。當前軒轅家嫁出去的女兒,就屬寶月的男人最出息,隸屬西南這片最大的銀號太子爺,其家族分枝深入政商軍三界,就算現在華西這片軍閥最多最亂,生意難做,但廣聯銀號的沈家一直都是這些人的家宴座上賓。
想到這些,大娘更覺得有底氣。
軒轅寶月忽看到母親慣常奉的佛堂上,立著一尊水色盈潤的白玉觀音像,順口問起。
大娘忙討好說,“這小七才送的,我也不好拒絕,就先擺個幾日,等他們人走了,我就換回來。”
軒轅寶月一笑,“娘,我瞧著這東西應該不是假貨。話說這小七在外混了四年,倒真有些底子了。難怪能找著這樣的小白臉,我聽說,那些大城市的好多白領麗人,攀不上正經大戶人家,就喜歡養些白相兒撐門麵。”
大娘覺得女兒見識最廣,立即點頭稱是,又道,“不過,今天我聽說,小四跟著周亞夫出門了半日,四娘也跟小七說了許久話。這兩房人的動靜,其心可誅。我跟你大哥提,他就拿你爹那套來搪塞我,真是個不爭氣的家夥,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來了,還不長個心眼兒,偏信外人……”
軒轅寶月立即握住母親的手,“娘,您別著急。女兒這就不來幫家裏救急的嘛!”
大娘欣喜地盯著女兒,直覺又有好事降臨了。
“麒麟錦的事,您跟爹提過了嗎?”
聞言,大娘臉上光色盡失,就鬆開了女兒的手,“寶月,娘早就跟你說過了,這是咱軒轅家的命根兒,祖上有訓,絕對不能外傳。莫說你娘我這長房正妻,在軒轅家幾十年操持辛苦,連半個影兒都沒見過。就是成品,也隻見過不超過十個手指頭加起來的數兒。”
“娘,你聽我說啊。之前爹跟百通貸款,不是百通不應,實在是當時青山寨的張大帥急需一批軍火,才沒有餘錢給爹的。現在銀號裏暫時周轉不靈,但百通也讓我先支一筆給爹急用。這不,我已經把一百萬的支票準備好了。”
大娘的臉色又才放光,正要誇讚女兒女婿記掛家人,軒轅寶月的臉色卻沉了下去,“娘,你有所不知,那張大帥後來聽說咱家的底細後,就不知打哪聽說了麒麟錦是皇帝禦用的物件,且秘法百年不曾外傳過,就想跟我們買這麒麟錦的秘法。說願意出三千萬美元,上億的國民新元。”
大娘立即叫道,“這怎麼行,這不是存心要絕了我軒轅家的老命嘛!莫說那些老八股的族老們,就是你爹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軒轅寶月十分無奈,“娘,這事兒被百通暫時依著往日情麵給壓下了。可是,咱們家承了沈家這麼大個恩情,也不能一點兒都不回報。再說,要是張大帥哪日興起非逼著要,咱們平民小百姓還鬥得過人家的槍杆子嘛?”
“那,那現在可怎麼辦啊?”大娘一聽就慌了,這民不與官鬥,何況還是兵荒馬亂的日子。軒轅家在前朝未敗時,尚算得上大大戶兒,靠著先皇禦賜的那塊“天下第一錦”的牌扁,更是西南地區的第一蜀繡龍頭。可現在,到底歲月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