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麒麟錦秘訣是假的!”
漆黑發亮的大桌上,寫著小篆字的錦布被扔了回來,錦布滑如水銀、白如雲絮,掂在人手上,輕盈得仿佛沒有一絲重量,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其“寸兩寸金”的珍貴價值。
可檢驗者無情的一句話,讓屋中緊張待立的軒轅寶月立即白了臉。
她一步衝上前,抓過錦布,顫聲問,“包叔,你真的肯定,這麒麟錦秘訣是假的?不可能啊!我真的是從爹從不示人的秘密保險箱裏偷出來的。那麼機密的地方,都是我從娘的嘴裏套出來,前後又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找到的。”
包叔這時候再不是那張親和慈藹的笑臉,眉目冷得像刀子,掃了寶月一眼,便起身朝那大書桌後的軍裝男人深深一躬身,口氣不容質辨地說,“張大帥,在下在天錦坊供職近十年,敢以性命擔保,此錦布確屬麒麟錦技法所製,但上麵的篆體小字所書的內容,隻是普通織繡技法,絕非麒麟錦真傳秘訣。”
張大帥濃眉一抖,額角上那道猙獰的傷疤讓他看起來更為煞氣,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椅首,眼中明顯浮出不耐煩的神色,嚇得寶月不自覺地後退幾步,挨向沈百通。
聽說這張大帥殺人如麻,稍有不如意,就動槍。死在他手上的無辜百姓,不計其數,說白了整個兒就一土匪,哪裏配佩稱“帥”啊!
可這人再糟糕,再可惡,再天理不容,人家腰杆子裏別著槍,就是比你老百姓硬實不知多少倍,人家就是能橫著走,誰也管不著。
沈百通狠狠盯了寶月一眼,心底罵了句“蠢婆娘”,一步上前,也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麵上全是諂媚討好的笑,道,“大帥,這一次不成,咱再試。大不了端了軒轅家,還怕他不把秘訣吐出來,乖乖奉給您呐。”
包叔立即沉了臉,心想這沈家的太子爺果然跟這張大帥是一丘之貉,都不把人當人看,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真是缺德。他卻沒吭聲兒。
寶月一聽,瞪大了眼,仿佛從來不認識身邊這個一起睡了四年多的枕邊人。
“百通,你怎麼能這樣,那是我的娘家啊!我爹我娘他們待你也不薄,你怎麼可以……”
“閉嘴,你懂個屁。你們軒轅族裏的人都說你是嫁出去的姑娘如潑出去的水,一個看場師傅都敢跟你使臉色,還拿你做人質要脅人,你還替他們說話,你腦子被門夾了嘛!嫁夫從夫你懂不懂!你已經辦壞了事兒,還有臉叫,去去去,給滾出去。”
說著就抓住叫嚷求情的寶月往門外攘,這時門突然從外麵打開了,走進一個身著精致的西洋長紗裙,燙著漂亮的波浪長卷發,染成了金棕色,麵上罩著半截黑紗掩到眼睛部分,低眉垂眸間,露出尖翹翹的鼻尖兒,下頜線條極為秀美,淡淡體香婉如一枝清蓮出水,隻吸了一口,便教人賞心悅目,心頭沸氣都消了去。
“沈爺,這是做甚,快快放手,嫂子這細皮嫩肉的哪經得你這樣折騰。做丈夫的,可要懂得憐愛自己的結發妻子,才能幸福美滿,否極泰來。”
連聲音都嫵媚得讓人聽之酥骨,沈百通被女人那一笑,尷尬地收回了手,側身退開,女子豐腴的身子輕輕擦過他的身子,他縮了縮圓肚子,搔了搔襠口。
此時,張大帥立即站了起來,一掃先前滿臉猙獰狠色,迎上前來扶住了美人的腰身,寵溺地說道,“小百合,不是說身子不舒服麼,怎麼不好好躺著,又起來幹什麼?”
小百合任男人攬著,嬌柔無力地倚進男人胸膛,撫著額角說,“人家聽說麒麟錦秘訣已經拿到手了,心裏掛著哪睡得好呀!這東西要獻給上將大人,可不能馬虎了。我一定要親眼看看,才放心。要是出什麼漏子,上將那裏我都可以唬弄過去,但害你丟了臉麵,沒了出頭機會,我可會心疼的……”
這一番話說得情理兼備,溫柔帖心,聽得張大帥大笑一聲,抱著小百合坐了回去,先前的陰霾壓抑也一掃而空。
接著眾人又把情況一一說明,小百合美眸微轉,道,“如此看來,應是先前縱火**品房時,打草驚了蛇。你們軒轅家族對這秘訣向來視若生命,你爹軒轅瑞德怕是早上了心,布了個圈套讓咱們鑽。”
沈百通又忍不住斥罵寶月,寶月無辜地申辯已經盡全力了,現在家中護院增多,再不好下手了。
小百合又笑道,“多謝包先生慧眼斷真假。不然這假秘訣送上去,掃了大帥的麵子,醜就丟大了。”
包叔立即謙虛應承下。
此時,連張大帥都極認真地聽著小百合的分析說明,整個房間,儼然以此女馬首示瞻。
“現在看來,要拿到這麒麟錦,暗地裏的這條路已經走到盡頭。若三小姐再去偷,恐會被抓,到時候傷了一家人的和氣也不好。畢竟,三小姐還是軒轅家的姑娘,咱們女子雖出嫁了,卻也不能忘了本不是。”
“所以,我建議,這事兒咱們就光明正大地做。早前大帥不是說願意拿三千萬來買嘛?那麼這次,咱們就這樣……”
幾人聽著小百合娓娓道來的計劃步驟,心下都不由愈來愈佩服小百合的聰慧細膩。
話畢,沈百通和包叔都大力讚美小百合,寶月聽到不需要父母再付出血的代價,已經大大舒了口氣,遂也向小百合致謝。
張大帥仿佛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況,絲毫不以為身邊多出一個女人做軍帥、凡事由女人定奪有什麼不妥或丟臉的,非常高興地接下了眾人的讚美。
聚會將散時,小百合突然看到桌上的幾份新報紙,信手拿起來翻了一翻,頓時臉色大變。
“寶貝兒,你怎麼了?”張大帥可寶貝得不行,一見自己女人臉色不好,就緊張探問。
這不過眨眼功夫,小百合心思已經千回百轉,抽出了兩張報紙攤在桌上,眾人目光不由都看了過來。
寶月看到其中一張就是早上出門時小廝拿的那張報紙,心頭沒由來地跳了跳,看向小百合的目光也變了變。
小百合的臉色比之前更嚴肅了幾分,“大帥,你看看,這分明就是薑家對您示威,給您的警告!”
張大帥一驚,喝問,“什麼意思?你快講!”
小百合見已經挑起了張大帥的怒氣,立即乘勝追擊道,“你看這兩張報紙,正是川省最大的兩家報社。他們明麵上由前朝遺老所創,現在背地裏其實早就被薑家控製。你們注意過了沒?這上麵的新聞,很多都是偏向國民政府方麵的消息,早前北伐獲勝,這報社的捷報特號幾乎是與南京、上海等地一起出來,前後不超過一天時間……”
張大帥虎眸大睜,雖然他隻是一介莽夫,多少也知道要在一天之內獲知最新戰況,什麼火車汽車飛機都不可能實現信息傳遞,隻有電報。且必須是當下最先進的無線電報。而無線電報機,在時下屬於重要的軍需物品,普通老百姓或機購是不可能擁有的,一旦抓到民宅裏置放無線電報機,那肯定就地槍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