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悠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織田亞夫明明知道自己已經看到百合子,就是不跟自己說呢?
或者,他沒發現自己已經發現小百合的身份了?
也對啊,當天先是殺老虎,接著又鬥熊,那麼緊張的情況,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也許根本沒發現她已經知道。
可他至少也該跟大家解釋一下沈百通的那番話,免得大家誤會他啊!都說是一家人了,又在這節骨眼兒上,他怎麼就不懂呢?
或者,她應該體諒一下他的大男子主義,主動問問他?
可她又怕他怪自己不夠信任他。
如果自己的猜測都是對的,百合子真是間諜,她做為一個亞國人,又該以什麼樣的立場來處理這件事?怎麼去麵對他呢?
輕悠越想越鬱悶,母親喚了她幾聲,她才猛然回了神。
三娘歎息,“如果覺得累,就回屋去歇歇,這裏娘能處理。”
輕悠汗顏,“沒事兒,隻是有些事想不通。”
三娘一笑,“想不通的事兒,就暫時擱一擱。興許,這一放,你不用想也就自然通了。”
輕悠被母親這一笑,不由自主寬了心。
是呀,也許他不想說,隻是因為還不是時候,並不是真的要瞞她什麼。這些日子以來,他為自己,為軒轅家好,都是有目共睹的。沈百通那王八蛋也許根本就無憑無據地,信口胡說,來攏亂他們家的軍心,她怎麼能受那混蛋的挑唆呢?
她要相信他!
……
輕悠陪著母親處理家務,這是二十年來頭一遭。以前,都是大娘和三姐寶月的事,沒想到事過境遷,竟然莫名其妙就落到了他們頭上。
這時候,她才知道要打理一個家,完全不比打理一個公司簡單。光是之前被打碎了杯盤瓷碟,需要補充,就冒出一堆問題。
要補充多少?是全套,還是部分。現在家裏情況特別,可能會有大變動,搬家移居的話,隻要剩下的將就夠用就成。
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管家提醒說老爺已經派人去派族姥們過來,即時還怕用了劣等的瓷器又失了體麵。畢竟族姥不是沈百通,雖然也很令人討厭,卻怠慢不得,最好還是補上一兩套。
可現在也是急於用錢的時候,剛才大哥才支走大筆銀錢,更要開源節流了。補上一套好瓷具,也需要些銀錢。輕悠覺得為了族姥根本沒必要,可三娘卻不認為。
本就是一件小事兒,竟然能牽扯出這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輕悠覺得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記得以前看大娘和寶月在家裏指三喝四,大權在握地管著她和娘的錢,隨便就能拿著別人的七寸,有多麼威風了不起。現在才知道,事實上這內裏的糾結麻煩隻有當過事的人才知道。
原來,什麼事也不管,也是種幸福。
可惜,剛才從娘那裏得知,大娘因為寶月的事,已經沒法再管家,甚至決定在家帶發修行,徹底遁入空門,將家中大權直接交給了三娘。二娘這連番受刺激,四哥又被抓走,泛了頭痛的老毛病,這才請大夫來看過,說必須靜養,不可再操心勞累,否則還可能中風麻煩就大了。
至於四娘,最是膽小的一個,家中出事從來都是縮邊靠角兒。看著這一攤子亂,早就溜回自己院子當縮頭烏龜了,根本幫不上忙。
娘還告訴她,說四娘其實也是個命苦的,根本不是當初所說什麼大家閨秀出身,隻是那大戶家裏的一個沒名份的通房丫頭所生的庶出子。母親沒名份,自己也沒給正名,雖是老爺的親骨肉卻是連大丫環也比不得。所以當初才被軒轅瑞德相中,一方麵借著那家的名聲威嚇,轉移另兩房對三娘的注目,另一方麵四娘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真的恃寵而嬌,興風作浪。
現在,輕悠已經很清楚父親對娘和自己的心意了。
雖然管家很不容易,還是陪著母親一件件地將家中的事拾掇起來,這一番忙活,回頭天色就晚了。
輕悠幾次問起門房,都不見出去的男人們回來一個。
隨著時鍾再一次敲響,母女兩看著上麵的指針,隻覺得這時間過得又慢卻又太快。
沒有電話,又沒小廝回來報個品信,就這麼一直空等著,心裏的各種猜測揣杜都變成了可怕的煎熬。是慢!
似乎轉眼這一日就要過去了,就怕救不出來錦業,多在那可怕的黑牢裏待上一分鍾可張大帥一個不樂意,鮮活的人兒就沒了。是快!
這左等右等,終於等回了一個小廝,正是去請族姥的。
好在這些日子是多事之秋,族姥們都沒有回百裏外的老宅,不然小廝這會就不是喘幾口氣,非跑斷兩條腿了。
三娘命人給小廝上了茶水,小廝喝了一口就喘著氣說,“小的不才,沒能請來族姥們。五姥爺不在,小的沒探到行蹤。但六姥爺說他明日就來咱府上,讓我們靜心等著,不用怕那張大帥,他們已經尋著法子保全全族的安全。叫我們不要急,讓三奶奶給老爺說,將府中好好收拾收拾,準備迎接貴客。”
三娘和輕悠同時訝然,再追問是何貴客,小廝也答不上來。
正擔心這好事兒的六姥爺又要興風作浪,軒轅寶仁就回來了,這總算找著一個可以商量事兒的。
軒轅寶仁一臉愁容,“錢是送出去了,可是,就不讓見人。我在那等到天黑,等到來大帥府的警備處處長來找那張大帥,托了處長的麵子,才勉強見著了人。該死!小四果然被抽了鞭子。我以為是張大帥下的令,想去求情,誰知道……”
“又是沈百通?!”輕悠問。
“就是那該死的龜孫子。我帶去的那一萬塊錢都被他私吞了,竟被他拿來買通人折騰小四。要不是寶月……寶月後來去護著,恐怕還得上烙鐵!我離開時,寶月說會一直守在那邊。讓我們盡快想辦法,最好是讓薑愷之出麵,說不一定才能救出錦業。”
寶仁最後看著輕悠,目光中有請求。
輕悠明白兄長的意思,“大哥,知道現在有三姐護著四哥,這錢也不算白花了。回頭,咱要能把三姐和四哥都救出火坑,爹一定會原諒三姐的。”
寶仁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問起父親和亞夫的去向。之前他先走一步,並不知道輕悠本也想跟父親去芙蓉園,卻被吼了回來。
聽完後,寶仁說,“之前我和父親去過芙蓉園,隻可惜,愷之的態度還是……唉,小妹,你也別著急,總歸你們有些情份在,之前他都救了咱們一命,這回應該也不會袖手旁觀。”
輕悠早就聽母親提了這事兒。也知道,父親不讓她跟,也是不想再節外生枝,更不想讓她為難。而帶上亞夫,可能是想讓兩個男人商量解決,看在她的份上,握手言合,解決當前的燃眉之急。
正這時,門房進來了,“大少爺,三奶奶,七小姐,老爺和周公子回來了。”
……
軒轅瑞德回來後,朝三娘點了點頭,招過寶仁詢問了情況,寶仁拒實以告,沒有提寶月的事。
三娘和輕悠知道寶仁護妹妹的心思,也沒有多說。
問完後,又聽了那給族姥帶話的小廝說法,擰了擰眉,就說先用了餐再說。
雖然擺了一大桌子菜,但大娘在自己院子裏不出來,錦紜照顧二娘也來不了,四娘借口小九鬧肚子也沒過來,小八多半是被母親拘起來了。結果座上就鬆鬆地坐著幾個人,氣氛說不出的淒涼。
雖然輕悠極力勸說父親多吃點,這心裏裝著事兒,哪裏咽還吃得下,這頓飯草草結束。
飯後,軒轅瑞德稱累要先歇了,也沒提去芙蓉園的事,就由三娘扶著回了屋。
就算不說,輕悠多少也猜到了結果。
寶仁心切,拉了亞夫追問。
亞夫說,“和當初你跟伯父去找他時,說的一樣。”
寶仁先是一愣,重重了歎了一聲,嘀咕著“這怎麼也是個死心眼的啊”,欲言又止地瞥了眼輕悠,就離開了。
四下無人,輕悠很想問,默了一默,道,“亞夫,你跟我來。”
她什麼也沒再說,拉著他的手,走過遊廊,越過洞門,繞過曾經一起散步的小花園,來到了已經空無一人的廚房。
揭開一個蓋著的大鍋,從裏麵端出兩層蒸籠,揭開時,一股淡淡的花香彌散開來。
在昏黃的燈光下,青蔥色的蒸籠裏,放著一個雪白的瓷碟,瓷碟上盛著一團雪白淡粉的米團子,形象做得極像花朵兒,花瓣上開的小岔兒,讓人一眼就認出是“櫻花”。
她輕輕笑著,托出碟子,說,“你們走後,我和娘忙完家裏的事,我偷空又試驗做的。樣子是比以前幾次都要好了,你嚐嚐味道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