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86.這一次,換我來追你(1 / 3)

喧嘩了一日的大屋,終於歸寧。

窗外黯淡的秋日無力地落在廊簷外,照不進內室,古拙樸實的紅桃木桌椅,深色石板地冷冰冰的,淡淡升騰的雲鼎焚香,整個房間顯得死氣沉沉,而那塊高懸的“天下第一錦”禦賜扁額,徒生嘲諷可笑之感。

仆人們低頭垂臉地打掃著一片狼籍。

卻有大門口到屋院外的那一箱箱刺目的紅色禮箱,簇新得紮眼,刺心。

“老爺……”

眾人剛鬆口氣,軒轅瑞德突然渾身一抖,昏了過去,嚇得女人們驚叫不迭。

輕悠扣住父親脈膊,她跟著小叔清華也習了些醫理,略通一二。

“小七兒,老爺怎麼樣了?”

“嚴不嚴重啊,剛才都吐血了,要不趕緊送醫院吧?”

輕悠號完脈說,“父親氣血極弱,應是……氣急攻心所至,耗損過大,現在是撐不住昏過去了。”

三娘立即招來了廚房的管事吩咐熬煮補氣養血的膳食。

寶仁和管家一起將人抬回了屋,女人們七嘴八舌地出了主意,簇擁著離開了大屋。

三娘吩咐完,回頭看到女兒站在一箱箱的聘禮前發怔,微微歎了聲,將啟口時,輕悠先開了口。

“娘,我想大總統應該是秘密前來,此事不宜申張。這些聘禮,我們使人送到芙蓉園去也可。”

三娘點頭,“也好。不過,這裏東西數目眾多,價值不菲,送來的又是那樣的人家。不能隨便就這麼退回去了,必須得找個合適的人看著,恐怕還要跟那家人打個交道,即是退禮,就更不能落了咱們家的禮數。”

到底人家為了提親,連大總統都搬動了。若在放在以往,必然得由家中一位身份較高的長輩親自送還。可眼下軒轅瑞德被氣昏過去,最合適的人就是軒轅清華,也仍在院中,情況不明。

如此,也就隻剩下老大軒轅寶仁了。若是錦業也在,這兩個人一齊上門才算能頂上這門麵兒。可惜,現在軒轅家竟然又是四分五裂、難以為繼了。

輕悠抿了抿唇,“我去。”

“不,小七,這事由我和管家一起去辦。”軒轅寶仁這就跟著管家回來了。

“大哥?”輕悠一臉難色,被寶仁打斷。

“小七,”寶仁麵上也有些尷尬,“剛才,大哥對不住你了。”他拱手朝輕悠一揖,輕悠嚇了一跳,急忙扶住哥哥,表示不解。

寶仁看了眼那紮眼的一片大紅喜,歎道,“大哥知道,你是不會再接受薑愷之的。可當時,情勢所迫,我為了全家,留下了大總統這條可能的退路,讓你為難了。”

“不,大哥做的沒錯,我不能總那麼自私,隻顧著自己喜好,就把全家人都往火坑裏推。其實,我先前也是想從他這處尋些便宜。”

“小七,別這麼說。事情還沒到那地步,我爭取這個機會,絕不是怕那張大帥,也非一定要向薑家人低頭。剛才閑雜人等太多,並不方便說話。有些事,私下裏細談,說不定會有另一番景象。”

“大哥的意思是,薑嘯霖並不若他表現的那麼讚同這場婚事?”

“那是肯定的。之前在眾人麵前,這裏又擺著這麼多聘禮,他怎麼樣也會為自己的親弟弟保著麵子。可若是他非常讚同這門親事,早就在織田亞夫離開後,與父親約定商議婚期的時間,而不會說是再給咱們家處理內務的時間。這表麵上是體貼咱們家適逢變亂,實際上也是給我們考慮的時間,給他自己留的退路。”

的確,從頭到尾,薑嘯霖說了一堆漂亮的場麵話,對於求親的事沒有正式地提出過一字半句。

這大總統果然不是當假的,平日打了多少官腔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不知道,今日一番過招足可見其做事說話均是滴水不漏。不僅在眾人麵前保住了自己寬厚大度的總統形象,沒有仗勢欺人;同時又替弟弟說話,不失慈藹兄長之風;而麵對自己的敵人時,兩句話,便四兩撥千金地將敵人逼走,沒廢自己一兵一卒。

以小見大,雖隻是今日區區一會,輕悠再次感受到當年被迫離開南京時,那種被逼到末路的困頓無力。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見這個渾身城府,魄力驚人的男人。可現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不見也得見!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了,若讓薑愷之知道,會更麻煩。”

“可這事畢竟因我而起,也許我再找他好好談談,情況會不一樣。”

寶仁搖頭,“小七,你真不了解男人,還是你眼裏心裏就隻裝著亞夫那一個。”

輕悠怔怔地別過臉,麵上難掩心痛難堪。

“薑愷之這次為了求親成功,連他當總統的大哥都請來助陣,你可知他對你,有多執著。唉,這事要是放在四年前你沒去留學時該多好,可惜……咳,前事不提了。總之,現在你必須避諱,這還禮的事就由我和管家去辦。”

“要不,我和寶仁一起去吧!”三娘開了口,“我畢竟是輕悠的娘,薑家兄弟再強,在我這個長輩麵前,他們多少也人留幾分薄麵。”

寶仁目光一亮,有些動容。

“大哥,我陪你去,我也是軒轅家的男人。薑家是兩兄弟,咱們也是兩兄弟對上他們。輸人也不輸陣!”小八竟然又跑了回來。

“傻兒子,別胡說,快回來。你哥和你姐辦的是正事兒,你還這麼小,瞎參和什麼。”四娘來捉小八。

這母子兩就在大屋裏玩起了追逃叫罵的大戲,倒是無形衝淡了眾人些許陰霾。

最終決定隔日由三娘和寶仁送還芙蓉園,管家留下和二娘打理家中事務,輕悠則看顧天錦坊。

……

這晚,醫生前來看過軒轅瑞德的情況,跟輕悠之前的號脈的結果基本吻合。並一再叮囑,不可再操勞動怒。

眾人聽後也隻能急急應下,心裏卻明白目前家裏的情況,恐怕很難做到。

輕悠送醫生離開,來的不是她先前打電話請的艾伯特。

“七小姐您還不知道麼?前日令叔病情有變,周公子送令叔來醫院急診,經過那兩位上海來的腦科專家搶救,說是暫時沒有大礙。不過,因為咱們這裏缺藥又缺儀器,不便於令叔調養,今日周先生就送令叔坐飛機,由那兩位專家陪同,去上海了。”

輕悠大震,瞬間淚水模糊了雙眼,扭頭就往屋外跑。

難怪這兩日都見不著他,在她忙於家中事務時,小叔竟然發生了那麼大的事都沒人知道,要不是他,恐怕……

心裏又急又氣,又自責內疚,她一口氣衝到大門,卻不知該向哪裏去找。

“十郎,十郎!”

“小姐,屬下在,您別著急。”

“你快告訴我,他在哪裏?他現在在哪兒?我要去找他,我要問他,問他……”

問他什麼呢?

在她再一次拋棄他,還說了那麼傷感情的話之後,她還有臉再去見他麼?

可是讓她就此放下,談何容易!

“少主他,這時候大概已經跟十一郎坐飛機離開了。”

“走了?”

“嗯,應該,就是從南郊機場那裏坐親悠號離開吧!”

親悠號!

再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淚水直落,她一下蹲落地,抱著雙膝大哭。

十郎急得團團轉,長年習武的性子,讓她拙於言辭,和十一郎一樣不擅言辭,不知該怎麼勸說傷痛難過的女主子。

“小姐,也許,咱們現在趕去,也許能……”

輕悠倏地站了起來,抓著十郎猛搖,“你是說現在趕去還能趕上,對不對?對對,一定能趕上,他不會忍心就這麼走掉的,他一定在等我。我要去,我要去找他,我還有話要跟他說……”

她轉身就往車庫跑去。

十郎嚇了一跳,急忙追上,就見小女人動作驚人的利索,跳上車就打燃了火,往外倒車,她差點兒被撞上,汽車一個刺耳的刹車聲停在她麵前,叫她上車。

因為輕悠隻去過一次,不怎麼記得路。

一路上,夜色深濃,兩旁的煤油路燈光線黯淡,可看在輕悠眼裏,卻像最明亮的希望之光,指引著她奔向此生唯一幸福的大道。

她幾乎將油門踩到底,沒有鬆開過,除了沒撞上行人,嚇得小貓小狗四處逃躲,別人的貨攤子都掃掉好幾個。

更嚇得一向穩重的十郎都頻發叫聲示警,才沒有栽進路邊的泥溝去,半個小時後,車屁股蓋翻起,車燈掉了一個,另一個茲啦啦兩下也熄滅了,終於到了機場。

而在輕悠第一次馬路驚魂時,機場上一架最新型的輕型飛機,正緩緩開動。

飛機裏,是與眾不同的豪華裝飾,橫向安置的玉色皮質大沙發上,男人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左手拿著一疊文件,右手端著一杯黑咖啡,艙室裏流動著濃濃的咖啡香,溫暖的燈光照在男人俊美絕倫的麵容上,在高挺的鼻梁和長翹的睫毛下,留下惑人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