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你小叔了嗎?”
這一問,輕悠心頭一個咯噔。
“看過了。小叔情況已經相當穩定,瀘城的大醫院就是不一樣。亞……咳,他把小叔照顧得很好,連特護都派了三個,全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還有啊……”
滔滔不絕就被打斷,軒轅瑞德似乎很放心,說,“唉,要不是這裏還有一大家子人,我早就想去看看。清華為這個家耗費了一輩子心血,半點不比我這個族長少。”
輕悠忙寬慰父親,“爹,小叔最明白爹您的心意,叫咱們先打好天錦坊的基礎,不用擔心他。”
軒轅瑞德哼了一聲,“早知道他會這麼說,我就更不放心。他這毛病現在這麼嚴重,不都是他一直說沒問題給藏的?居然瞞了我們十幾二十年。他啊……
行了,等這地契一簽,我就跟你去瀘城看看。到時候,他也安心。省得你們這些小狐狸,在我們之間唬弄過來,忽悠過去。”
心裏又一個咯噔,“爹,女兒哪敢啊!”
軒轅瑞德揪了揪女兒的小臉,“不敢?!三天前說跟你大哥選廠址,你娘和你大哥,一屋子的人幫你打掩護,全家人說慌騙我。還敢說不敢?
搞得我現在不但是個暴君,更是個昏君。和計著手下最能幹的第一大將,爹的心肝寶貝,掌上明珠,得耍著這些小伎倆欺上瞞下著去見個男人。哼!”
“爹,女兒錯了,女兒以後都不敢了。”
“哼,還有以後。你這些保證,不知道啥時候打水漂。天天跟著你四哥跑,都不知道是你把他帶壞了,還是他把你給教壞了。你們這兩個小猾頭啊!”
輕悠嘿嘿傻笑著,任父親教訓埋怨。
心裏卻是甜蜜又安心的。
因為隻有真愛你的的親人,才會訓斥你,才會指說你的不是。這裏沒有絲毫的私心,一切都是為你好。
那四年離家在外,輕悠才漸漸懂得,能聽著這些嘮叨話兒是多麼大的幸福嗬!
……
隔日,輕悠和錦業按計劃前去探情況。
不過,兩人一出門,輕悠就拉著兄長咬了會兒耳朵。
錦業聽完輕悠的話後,樂得直捏妹妹的臉蛋兒,笑罵著“小狐狸精”,惹得輕悠跺了他一腳跑掉。
稍後,在軒轅家意向購買的那家人大門前,開來了一輛超豪華的白色大轎車,逗弄得附近鄰裏的小孩子們,追前跑後,又叫又笑。
屋裏的人聽得這大動靜,門房連忙開門去看,就見那從沒見過的豪華轎車上走下一對打扮得極為奢華的男女。
男的一身挺刮刮的白色西裝,披著一件黑色毛料大衣,頭油梳得叫一個油光水滑,大陰天地還戴著個黑鏡片兒。最誇張的是他拿著雪茄的右手上,五個手指頭戴滿了大個頭兒的寶石瑪瑙戒指,簡直晃得人眼花。
再一看,這長得也是一副油頭粉麵,完全一副世家貴公子派頭,從頭到尾都在炫富。
門房立即斷定,此人必是個二世主,敗家的,沒腦子的,自負得不得了的。
再看男人身邊挽著的女人,先不說模樣有多美,身段有多靚,光是那一溜身兒的水貂毛大衣,雪白的毛針子在這樣的陰天就像打著一層蠟光,那叫一個奢華啊!美女的纖纖小手白得像青蔥,從頭到腳,珠光寶氣,不僅晃花人眼,簡直美翻了天兒。
這兩人朝著門房麵前一站,男人就先吞雲吐霧了一番,扭著腦袋把他家大屋打量了一圈兒。
女人美眸轉來轉去,明顯對這有些髒亂的地方不滿,立即拿包包掩著小臉,嗲著聲兒叫著,“爺,臭死了啦!什麼時候弄好,我今天約好了方家私房菜館給你燉了……鞭呢!”
眾人聳著耳朵想聽那到底是什麼“鞭”,但心裏已經自動補上了熊?虎?豹?心說這些有錢人哪,真是飽暖思**喲!當眾就說這種事兒,真不要臉。
要是不狠宰他們,真真對不起自己!
男人嗬嗬笑著,掐了掐女人水嫩的小臉,“乖啦!等我買了這塊地,以後給你做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保準咱們家小鶯鶯成為全瀘城灘最靚的名媛淑女!”
“討厭,人家才不要當什麼名媛淑女,人家就做爹你一人兒的小鶯鶯啦!”
男人女人當眾打情罵俏,聽得周人一陣唏噓,這有錢公子哥還真沒腦子,買塊地就為了做件衣服,真是有錢沒處敗了啊!這女人也是個賤的,不做淑女,做人家的小,整個就一小表子嘛!
這會兒,眾人心裏是羨慕妒嫉恨哪!把這對男女就看成了專出來玩砸錢遊戲的紈絝子弟了。
“那啥,這家主人在不在啊?我家爺要買你們家的地,找個管事的出來談。”
男人的小廝昂著脖子上前叫喚,那一身橫氣也完全承襲自家主人,自負得不得了,就是個欠宰的相兒。
門房連忙上前說好,進了門請了主人出來,家主人一看這排場,還真有些傻眼了。
當男人一吆喝,家主人連忙躬身相邀,打發傭人去備置上好的茶點。
進門時,女人又驚叫著髒啊臭啊,男人心肝寶貝似地哄著,摟著女人往屋裏走。
嘴裏說著,“小鶯鶯,很快爺隻消大筆一揮,這地就是咱家的了。”
女人嗲聲哼哼,“你都不相看一下,不怕老爺子罵你辦事不牢麼?我瞧著這地兒也不怎麼樣嘛,居然要花三根金條。”
家主人一聽這話兒,腳下差點兒打偏兒,幸好門房及時扶住了。
財富的魅力有多強大,隻要是個凡人就抵擋不住。
故而,便也沒人瞧見,從這對人兒進門時,女人那挽在男人胳膊上的小手,就悄悄探下去狠擰了男人腰眼兒好幾下,男人不斷以抽雪茄掩飾自己抽搐的俊臉。借機抱女人過髒水窪子,摟女人的手臂都緊了幾緊。
“得,我家老爺子早就跟洪五叔打探過這一帶的情況了。洪五叔你知道麼?”
“人家一個婦道人家,哪認識這些小人物啊!”
“得,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隻我老爺子特別服他,說好像是什麼黑龍組,黑龍組知道不?其實就是黑社會啦!他們這些地頭蛇,整天就是做這些玩地皮、收保護費的破事兒……”
家主人又差點兒跌下去,因為對他們來說,黑龍組,洪五叔,那在這一帶絕對是如雷貫耳的名頭。這紈絝當真是個小白,連這都不知道,簡直讓人頓足啊!
到此,家主人也沒把這兩人跟早前想要買地的軒轅家聯係在一塊兒。
……
“行了,大小就是我爹說的那個數兒。你是想要金條子,還是國民新幣,或者洋行資票?瞧,爺也是個順心的主兒不是,我就不跟你浪費時間了。咱還趕著去方家菜館喝……嘿嘿,喝湯呢!”
男人邊說邊揪著女人的小臉,惹得一聲聲的嬌嗲,酥得眾人頭皮直發麻。
黑色長條桌上,一頭放著地契,一頭放著一大一小兩黑皮箱。
地契這方,家主人看著對麵箱子裏的票子和金條,心情叫一個忐忑啊。
遂問,“這位爺,敢問您祖上是哪位?姓什麼?”
之前,他們就是得了洪五爺座下一位香主的令,這地絕對不能賣給軒轅家,賣前必須打招呼,還要派人來看著當場交易。
他們家賣了這塊地後,都要舉家遷回湖北老家,做祖家的生意,大概再不會回到這裏來了。
大概您要說了,反正要走了那賣了地就閃人,關這些黑社會什麼事兒。難不成你一個小小黑社會還成了國民政府,走了人還能跑到我老家搞事兒?!
那您還真不了解這黑龍組的勢力,據江湖資深人士透露,那恐怕比國民政府還要廣闊。不說像國民政府勢力那樣,一跺腳,全國震三震吧!至少,黑龍組一發威,亞國大小勢力舉凡黑白兩道,那都得給七分麵子。
要是家主人真不按洪五叔這堂口說的辦了,就算躲回了老家也過不上安生日子。
你一個平頭小老百姓,敢跟這種龐大的黑勢力死嗑麼?!
所以,就算家主人感覺這回的買主很穩妥,還得先問明白了再說。
男人似乎真急著辦完事開溜,完全沒心機地回了話。
“山西,喬家!”
家主人心頭一亮。
話說這山西都是產煤大戶,那裏的煤老板一個個均是家纏萬貫,絕對是爆發戶中的爆發戶,同時,也是盛產這類有頭有臉就是沒腦子的二世主的寶地。
於是,心下擔憂又去掉大半。
男人嚷嚷道,“我說你怎麼那麼囉嗦呢?難不成咱真金白銀買你地,還騙你不成。”
家主人忙解釋,“喬大少,您有所不知,咱們在這地界營生總是要守些規矩的。前兒地主就說過,不能賣給任何一家做紡織廠生意的。”
男人的墨鏡一下掉了,“你說什麼?俺就是買來做衣服的,你不賣?你腦子是不是抽了啊,這麼多金條你不要?”
“不不不,”家主人看著那兩大箱子東西,哪能不動心,立即擺手,“其實隻要不賣給姓軒轅的,都成!”
男人臉色一下凝重了,問,“姓軒轅?可是有個叫軒轅錦業的那個軒轅家?”
家主人一愣,其實他也不知,可眼下這到嘴的肥肉要飛了,說知道又怕惹事,索性來了個囫圇吞棗,“這個……咳咳,就是叫軒轅的,他們有個少爺叫軒轅寶仁。”
男人立馬一拍膝蓋站了起來,滿臉的怒氣喝叫,“靠!老頭子,你這可長眼兒了啊!就是不能賣給那個軒轅錦業。這小子壞啊,早前到俺家買煤,騙了我家老爺子一大筆辛苦費啊!還騙了我的兄弟情誼。我靠!俺這回來買這破地兒,就是瞅準了他家在這裏,爺們偏就買了這地,讓他家開不得廠,織不了布,做不成衣服,全家打光胴胴。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