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在三日前的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
滬城,東晁總司令部。
一紙加急密函被送到那間始終亮著燈的辦公室,辦公室裏十分淩亂,因為從空襲那天開始,這位全軍最高統帥就沒有離開過,負責打掃衛生的都被男人的壞脾氣轟走了。
通訊員正要敲門時,房門立即打開了。
對方做了個噤聲的口型,出門詢問事由。
但這門還沒關上,那個本來似乎已經躺在長椅上睡著的男人,突然睜開眼,腥紅的眸底閃過一抹銳色,低喝出聲,那聲音得就像在沙漠裏行了幾天幾夜的人一樣,沙啞幹澀。
十一郎心中暗歎,織田亞夫好不容易累得終於睡下,他就怕這人的弦繃得太緊,會被繃斷掉,不料還是被其敏銳的洞察力給發現了。
密函被立即送到男人手中,男人甩開信紙,上麵並無什麼奇特的情報,寫的卻是一首詩: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男人眼眸一縮,隨即爆出一串大笑,笑聲中又夾雜著劇烈的咳嗽聲,笑得巔狂肆意,笑得讓人驚心膽顫,恐懼由生。
“少主,這,這上麵說的是什麼,您這麼高興?”
十一郎不解,看到密函上的詩句,百思不得其解。
織田亞夫雙手按上十一郎的肩頭,目光如深釘般看著他,咬字道:
“成功了!我們的圍魏救趙之計,終於成功了。”
原來,這便是榮澤英傑完成任務,發出的秘密信函。原詩是唐代的大詩仙李白所著的《朝發白帝城》,講敘李大詩仙從遊蜀歸返,曾從三峽順長江回江陵城。
這裏便是指榮澤英傑為了實施織田亞夫派遣的重要任務,而不得不繞遠道,確如當年李大詩仙入蜀道一般艱難,而終於到了屠雲的主帥營江陵。江陵城位於長江之上,長江的入海口正是滬城長年賴以生存的重要水源。
詩的第二句“一日還”便暗示了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任隨薑少言那似“猿聲啼不住”的嚴密封鎖,榮澤英傑也成功逃離,正在歸返之路上了。
聽完解釋,十一郎即道,“這,少主,榮澤少校既然幫屠少帥抓住了薑愷之,那麼,他應該留在屠少帥身邊,做為我方策應之人,以便於屠少帥在攻破華南國民政府首府應天的時候,救出夫人麼?他這麼快就回來複命,好像……”
就連IQ指數那麼低的十一郎,都感覺到了榮澤英傑對輕悠的獨特情感,疑惑此信透露的某點信息,織田亞夫又怎麼會沒看出來。
織田亞夫說,“他不會回來。輕舟,即指輕悠。他要去現在仿佛被重重群山圍繞警戒起來的應天府,救輕悠。”
十一郎大喜,立即抱拳以告,“少主,讓我去接應他。我們一定會將夫人安全救回。”
織田亞夫卻搖頭,“不行,你的形貌早就隨我暴露,你若去了隻會打草驚蛇。榮澤英傑卻不然。一來,他是生麵孔,若托借他人身份行動,便不易被人懷疑;二來,輕悠是屠雲的師妹,更對屠雲有大恩,屠雲若知道此事,絕不會袖手旁觀,應該會主動幫助榮澤英傑摸入應天府。”
十一郎有些扼腕,“那少主,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薑少言現在大概還不知道這事兒,要不要我們……”
織田亞夫綻出一絲冷笑,“那是自然要通知到他們薑家,人人盡知,個個惶恐方好。接下來,便是我東晁帝軍全麵反攻的時候了。”
男人大手一揮,喝聲下令,頓時,整個總司令部的燈都被點燃,電話聲疾響,被緊急招來的將官們急步走在樓梯間,軍靴踏得板板嗒嗒嗒作響,仿佛新的大戰已然打響。
……
這天當晚,一隻東晁艦隊便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速度,駛入了英軍布防的渤海灣,一場大戰後,迫使英法艦隊不得不投降和談,從而正式解除了滬城海上的危機。
這隻艦隊,正是早就占領了台島,而一直修身養息培養出了東晁最強的海上艦隊,由織田亞夫的發小柏原康率領的海陸集團軍。
在和談會議上,織田亞夫以絕對強勢之姿,要求英法等國讓出租界做為此次大戰的損失賠償。
當然,這些老牌帝國都不答應,並揚言若織田亞夫太過份,也不惜大家拚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談判桌上,大使們唇舌亂戰,口沫橫飛,爭得臉紅耳赤,不可開交。
然而當織田亞夫將一紙電聞狠狠拍上桌子時,爭吵聲立即消失。
他聲色俱厲不容辯駁地喝道,“看看你們的國家現在都已經自顧不暇,就要被德國普魯士鐵蹄踐踏一空,你們憑什麼跟我們東晁帝國爭腳下這塊肥肉?憑你們連尾數都趕不上我們的帝軍的艦隊和陸軍人數嗎?憑你們要花上三倍的時間才能送到這裏的碼頭還得靠著當地勞工幫你運送到軍營的糧草輜重嗎?”
他一把揮掉桌子上的那所有杯碟水盅,碎裂的斷片飛濺四處,割傷英國大使那微微顫抖的肥肥的下巴,卻不敢立即動手去拭擦傷口。
“本王說了,這紙賠款,你們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要想你們在此斂俱的財富一分不少地送上你們歸家的大貨船,要想你們在此的家人都平安無事陪你們安渡晚年,立即簽字!”
本來這些老牌帝國的大使總督們都還不相信男人的話,可是當他們收到祖國傳來的緊急密電時,一個個全傻了眼,最終不得不在賠償條約上簽下了大名,立即帶著財富和妻兒離開了。
然而,當他們離開後。
身著傳統的黑色東晁和服的男人,站在英國大使館華麗的哥特式建築下,漢白玉的羅馬柱襯得他俊容神光,耀眼逼人。他雙手抱胸,看著那些慌慌忙忙離開的身影,宛如喪家之狗,唇角緊抿,遠眺的目光中充滿了諷刺。
寶寶,這些欺負我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通知阿康,到了公海,弄幹淨點兒。”
“是。”
……
英法帝國向東晁稱敗,全部撤出滬城後,其他小國也為了自保,紛紛向織田亞夫主動投誠,簽定了由東晁帝國獨攬滬城一切治安、商貿規則的不平等合作條約。
至此,外擾已平。
而內憂呢?
當南雲衛問起對“黑龍組”的處理方法時,織田亞夫擰眉沉思,卻沒有立即下令,隻道,“黑龍組在亞國地下的勢力,盤根錯節,其勢力比起國民政府不知深了多少年,就連當初那個亞國皇朝,都要俱其三分。而每一屆派駐華南的兩淮總督,上任之前就必須到黑龍組的總壇燒高香,灑金紙,這其中根由,不一而足。”
這話,聽得南雲衛簡直目瞪口呆。
“那,那少主,難道咱們就任由向北皇這隻臭老鼠暗地打洞,毀掉我們的城防和糧草嗎?前不久,他們才又毀掉我們一個糧倉,幸好發現得及時,隻有一營的人上吐下瀉,沒有傳染。”
說到此,南雲衛真是憤憤不平。
織田亞夫低笑,“他們也隻能搞出這點兒陣仗罷了。你派人把向家大宅全部監視起來,沒有我的命令,那幾把交椅,一個都不準放出來。”
“是。”
就此,向家被正式軟禁。
其實不是織田亞夫不想端了這顆定時炸彈,實在是黑龍組的根脈太深太廣,他也怕打草驚蛇,得不償失。隻要不把向家逼到死路,暫時規束其行徑,待到外擾一除,他自有的是辦法對付這個積存百年的地下組織!
……
第一日,打敗英法聯軍。
第二日,迫其賠款走人。
第三日,黎明時分,薑少言的主力部隊遭到了東晁帝軍的空軍突襲。
敵方投下上百顆炸彈,滅掉了他的衝鋒坦克營百分之七十的力量,便立即撤退走人。
正所謂窮寇莫追,薑少言雖窩了一肚子火,卻沒有頭腦發熱,迅速搶救傷員,清點火力情況,同時派出偵察員刺探東晁軍情,收到的消息令他十分納悶。
東晁軍早被他們打得奄奄一息,戰氣低糜,若非有織田亞夫這個王牌大元帥坐陣,恐怕早就潰敗不堪。
參謀官們覺得這突襲隻是煙幕彈,果然,在突襲造成的威赫力最大且最好發動反攻的六個小時裏,東晁帝軍再沒什麼反應。
這時候,薑少言還不知道英法已經向東晁帝國投降,更不知道整個滬城已然落進織田亞夫一人手中。
就在六個小時後,天盡黑時,警報徹底解除。
薑少言計劃兵力修整到午夜十二點時,就向滬城發動最後一次總攻全力拿下,斬殺織田亞夫於囚困之中,除掉大哥個背後最可怕的大敵。高級將領們領到軍令後,一個個都摩拳擦掌,說要狠狠報仇之前的突襲之仇。
哪知道,這十二點計劃的最佳進攻時間還沒到,在大軍剛剛吃下一頓豐盛的晚餐,多數士兵還在餐後困頓中撫著肚皮打飽嗝兒,又一輪空襲砸了下來。
這一次,不僅是空襲,還伴隨著隆隆的裝甲坦克車瘋狂開來,漫天漫地的炮彈如雨點兒般砸下,從空中看過去,那就像給水田點秧苗似的,整齊劃一地一排排掃蕩過去,沒有一寸土地是完好的,所有火力點內的雞貓鴨狗等人畜活物,通通化為肉沫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