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睡不著。”
在軒轅瑞德房間裏,輕悠的目光從那掛著一幅油畫的艙壁上轉回,口氣都是無奈和擔憂。
因為船上空間有限,她暫時搬離了他們的房間,好方便弗雷德和艾伯特、安德森給亞夫做手術。
在這個手術進行時裏,她不時會盯盯那麵艙壁,因為那個方向就是亞夫所在的方向。她禁不住老想,他身上包的白繃帶比自己多得多,自己隻是臉、手和腳的掩飾物少,才被火燒到,而他為了保護自己,硬是把她整個兒都護著,承受了大部分的燒傷,不僅整個麵部受傷,整個身子幾乎沒一處好的。
想到這裏,她禁不住又吸起鼻子來。
三娘連忙勸著女兒,心裏也是一抽一抽的疼。覺得這兩孩子真是太苦了,好不容易逃出來,想想以後可以過過太平日子了,卻又必須跟病魔鬥。
軒轅瑞德進屋來,端了一碗熱湯,示意三娘給女兒喝了,說是紅糖大棗水給女兒補氣血的。
三娘看了看,糖水熬得很濃,一股濃濃的薑香味兒,倒是很適合女兒的,便給輕悠喝下了。沒一會兒,輕悠就閉上眼,睡了過去。
三娘立即察覺有異,問丈夫,軒轅瑞德才道,“小寶兒都睡了。她身子本來還病著,要不好好休息,老擔心,對她也不好。這是我找安德森大夫開的藥,沒害處,讓她睡到明後天,到時候亞夫的手術應該也做完了。”
父親想的很簡單,左右結果改變不了,那麼過程上就別再折騰自己了。
三娘給女兒拭了淚,心疼又無奈地道,“要是他們早知會如此,還會不會……”
軒轅瑞德立即打斷了三娘的話,聲音重了幾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的沒的。別女兒休息了,你又開始胡思亂想。現在有藥了,還有救治辦法了,不都是在往好方向發展嗎?說起來,明天你跟我下船走走,他們南洋這邊也有不少老織工的手藝很不錯,你跟我去長長眼兒。”
三娘就有些怨怪了,“瞎說什麼,我要照顧女兒,你要想看讓寶仁陪你去。二娘他們這些天也該憋壞了,你帶他們出去走走。”
軒轅瑞德立即就生氣了,“你瞎說什麼。你才是我老婆,二娘那邊我早就說明白了,以後我就隻有你一個老婆。你不陪著我,誰陪我!”
得,這一說吧,三娘低落的情緒就散了,倒讓丈夫說得臉紅了起來。
話說,打從他們離開芙蓉城後,軒轅瑞德就疏遠了另外三房的人。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慢慢的各房都有自己的兒女支持,經濟方麵他也做了妥善的安排,都能自給自足。他再也不用一個人擔著一大家子的生計了,他現在隻需要好好看著自己的老婆和女兒。
首先,長房因為當年做了那樣的事,害他們全家和全族都蒙難,早便皈依了佛門。這次唯一沒有跟出來的寶月,也因為嫁入孔家,又有了生孕,沒有跟他們走。長房便跟著女兒,說是不想再給他們添麻煩了。
二娘的心思主要還是顧及著兩個沒夫家的女兒。小五錦繡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要是沒有父兄照應著,自然容易被人看不起。而錦紜這些年為了等那個美國大兵馬克,一直拒絕家裏給介紹對象,那脾氣可真是跟輕悠一個樣兒,都倔得很。也是考慮到老四錦業自己還沒定性兒,也不可能很好地照顧母親和妹妹們,帶上一塊也是為了有個照應。
四娘嘴上說做為職業婦女,是要跟著織造坊走的。自然還是沒可能適應兵慌馬亂之中,一個弱女子獨自求生存,也是想找個保護傘。
不管二娘和四娘怎麼還有啥其他心思,軒轅瑞德在這次出國前,也跟兩女人說明白了。以後隻要她們遇到自己心怡的對象,要改嫁什麼的都會給她們奉上一份嫁妝。總之,不管以後怎麼發展,總歸是一家人,都會照應著。
“好,我跟你去看看。”
三娘長歎一聲,重又偎進丈夫懷中。目光卻仍是離不開女兒還包著繃帶的小臉,心裏酸澀起伏。
……
那時,在那間船室裏,三個特別找來的高倍燈,將中間的那張被高高支起的床照得通亮。
男人靜靜地爬在上麵,一動不動,已經打了麻藥,進入了深度睡眠。
旁邊,執手術刀的高大男人,有一縷金發從白色的醫生帽子裏露出,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盯著手術台上,那樣一副血肉模糊、黑紫交錯的男性背部,卻閃動著一種可稱為興奮的光采。
他手起刀落,很快地就將那些壞死的皮肉割掉,連同那些壞疽一起。
其手法之迅速,技巧之精妙,讓兩個揣著忐忑心情、已經從醫多年的荷蘭醫生都看得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