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火辣辣得難受,而那鼓噪的蟬鳴卻仍是喋喋不休。唯有爬滿花架上的薔薇,被熏風攜卷著香氣,時不時地被送進房內。
內殿寢宮之中,一架折疊式繡著玉蘭疏樹歸鳥的緙絲屏風上,朦朦朧朧地透出了一個側臥著的纖細身影。
昭雲懶懶地臥在屏風後的石枕方塌上,倦了拋開手中的九州圖誌,伴著陣陣襲來的花香和蟬鳴,漸漸陷入夢鄉。
隱隱約約中,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輕,如一片柳絮,飄在了太虛之中。
這是哪裏?她晃了晃頭,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睜開了雙眼。
黑色太虛之中,透過層層彌漫著的薄霧,她迷迷糊糊地看見了一個人影。
可是縱然她怎麼努力睜開雙眼,卻也隻能勉強看清他的輪廓。從身形,那輪廓似乎是一位年輕男子。
細看之下,那男子坐在一石凳上,麵前的石桌上擺著一個銀壺和兩個酒盅。他執起一個銀壺,跟自己斟過酒後,又將對麵擺著的琉璃酒盅拿過來斟滿。
他是誰?為啥一個人要斟上兩盅酒?
昭雲疑惑間,隻見那男子向著對麵那盞酒杯,舉起了自己的酒盅,一飲而盡。飲罷後,將空空的酒杯對著天上的一輪清冷明月,思緒良久。
似乎還隱隱約約地說了些什麼。昭雲聽不清,但從他模糊的輪廓,卻感到了一絲熟悉和濃濃的哀傷。
見他呆呆地望著那一輪孤月,眼神流露出的,想必也定是哀傷的吧。
她下意識地去想這男子是誰?為何自己在夢中會見到他?可是,在這太虛幻境之中,無論她怎麼回憶,也始終記不起他是何人。
想著想著,突然心竟痛得難以自抑。望著他的眼中,漸漸噙滿了淚水。
為什麼她看著他,也會變得如此悲傷?
“公主,快醒醒!”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太虛遠處的迷霧中傳來,她緩緩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卻是那無比熟悉的眉眼。
“公主,你怎麼流淚了?”鳴翠皺著眉頭,一臉擔憂道。
她下意識抬手,果真在自己的一頰上,摸到了一絲濕潤的淚痕。
“我剛剛好像做了個很是悲傷的夢,可是醒來後,卻又記不起到底夢到什麼。”
昭雲用羅帕擦幹殘留的淚痕,向一臉擔憂和不解的小丫頭,輕聲解釋道。
“對了,你剛剛是因何事將我急急叫醒啊?”突然想起夢中的叫喚,昭雲滿是疑惑。
“西兀皇子派人送了幾擔子珍奇物件!”鳴翠激動地說著,但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瞬間變得懨懨。
昭雲心下大驚,急忙從方塌上起身。
前世,壓根就沒有這岔子事兒啊!那次和親之前,穆熙辭也隻僅僅派人送來了一套鳳冠霞帔!
甚至,連那和田螭紋玉佩也是今世才贈予她。
今世,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有了這麼多的變數?
她思索著,邊趿上了綴著白玉蘭的菱紋綺履。走到銅鏡前,整理了下睡塌了的雲鬢和其間歪著的白玉發簪。
不慌不忙地推開內殿的大門,隻見十個統一著灰藍色圓領窄袖袍衫,頭戴介幘,長得人高馬大的男子,在外一字排開,背手而立。
昭雲一見他們的服飾,就知這些是跟隨穆熙辭前來雲啟的西兀國正五品侍衛。
他們前方,還擺放著九個纏著紅紗布帛的四方漆木大匣子,個個竟足足有半人高。
昭雲大致掃了一眼,邁過門檻,盈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