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歌看著緊扣在手腕上的手,不掙紮也不配合:“帶他一起走。”
“如果不呢?”重華朝她靠近兩步,“你要跟他一起死在這裏?”
洛長歌連連後退,站在鬼蘇身側,與他拉開距離:“重華,我不會放棄我的夥伴。這一點,你或許永遠都不會明白。”
重華仰頭笑了笑,自嘲道:“是啊,我這種殺人惡魔怎麼可能會明白?”
“不是”二字幾乎脫口而出,洛長歌默然,畢竟,她就是這個意思。先是洛離,後是爾雅,待她好之人紛紛喪命在重華手中,在心裏,她早已將他歸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再問一次,走不走。”
洛長歌將手搭在鬼蘇的手臂上:“上去還是留下,我都和他一起。所以我能不能上離開這鬼地方,由你決定。”
重華眸色一冷,狠狠的盯著洛長歌,而後一拂袖:“很好,洛長歌,你就陪他死在這裏吧!”
第二日清晨。
第一抹晨曦射入幹涸的深潭之中,卻不能到底,約莫在子靈樹幹一半的地方,有三團姿態各異的黑影。洛長歌往上爬了幾步,抓著凹凸不平的樹幹,待站穩後,空出一手拍了拍重華的臉:“第二天了,快醒醒。”
昨夜,重華扔了句氣話就閃身離開,然而不過是洛長歌苦笑一下的時間,他便又回來了。他二話不說,帶著洛長歌和鬼蘇就往山頂衝,然而行到一半卻突然停下了,喃喃著什麼“糟了”“來不及了”。
洛長歌一臉莫名,他回頭說了句“我睡會兒,天亮再叫我”,便不顧二人躺在子靈樹上一個天然的“睡穴”中,剛一闔眼,便傳來輕淺安穩的呼吸聲,似已睡熟過去。兩人不便打擾,故根本無心睡眠,也配合他閉眼候到了天明。
重華抓住了她的手,洛長歌一驚,接著,他睜開了眼睛,眼裏帶著初醒的混沌和隱忍的疼痛:“小歌……”
不等他說完,洛長歌將手抽出:“該啟程了。”
“好。”
重華應了一聲,笑容有些苦澀。他閉眼念著,是洛長歌沒有聽過的語言,似是咒語,而後子靈樹幹中憑空鑽出一根碗口粗的黑色藤蔓,帶著一絲來著地獄的邪氣。它末端迅速分為三條,與原來等粗,從三人的小腿纏繞至腰身,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攀在鬼蘇身上的那根幾乎勒入了他的血肉裏。
難不成重華變卦了?
洛長歌正欲質問,藤蔓突然瘋長,強大的力量托著她的身子飛速向上,她的話一到嘴邊全數化為了驚叫。
重華遲遲未歸,甄夕瑞怒不可遏,將火都發在了留在山頂的洛雲裳三人身上。她念了個咒,輕鬆將筋疲力盡的三人治住,然心中的憂慮與擔心卻並未因此減緩一分。不單單因為重華的安危,她最在乎的,是他正與洛長歌在一起。
她隻能一遍遍祈求老天,重華千萬要平安回來,他找到洛長歌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回來了。”鬼奴開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腔調陰陽怪氣,一時分辨不出男女。
甄夕瑞皺了眉頭:“幾個人?”
鬼奴伸出那隻剩皮包骨頭的老人手,比了個“三”的數字,甄夕瑞臉色變了又變,幾種顏色交替著,煞是好看。三個,說明跌入潭底的人都上來了,有重華,也有,洛長歌。
這兩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洛雲裳信不過,縱然被綁得牢牢的,已反抗不得,她也時刻注意著。哪怕是死也得認清害她的人是誰,化作孤魂野鬼也好尋仇,若是連死都死得不明不白,那就太不值得了!所以,二人的對話分毫不差傳入她的耳裏,她差點沒不分場合笑出聲來。
“狐狸要回來了!”
一個淩厲的眼神掃了過來,甄夕瑞臉黑得駭人:“給我閉嘴!”
“呸!”洛雲裳朝她吐了口唾沫,“臭婆娘,姑奶奶就算是死也不死你手裏!不然閻王爺說姑奶奶死得髒,讓姑奶奶不複輪回那就不值當了!”
甄夕瑞恨不得將“我想殺人”四字刻在臉上:“你想死?”
“有本事你在姑奶奶脖子上來一刀!”說著,洛雲裳一仰頭,將白嫩嫩的脖子暴露在她麵前。
“雲裳……”暮蘭城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衝動,激怒這殺人當吃飯的人對他們來說沒好處。
被綁在她身後的胡文傑朝後艱難挪動幾步,與她被抵著背,扯了扯她的袖子:“喂,駱駝,你少說點兒,不要了啊!”
“滾開!姑奶奶最見不得你這種孬種!”一聽此話,洛雲裳怒氣更重,“姑奶奶憋不了這口窩囊氣!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橫豎都是死,姑奶奶要死也要死得有骨氣!”
“好!我就成全你!”甄夕瑞攤開手,掌心聚成一把黑劍,她舉劍朝洛雲裳頭頂劈了下去。
“雲裳!”
暮蘭城大喊一聲,站起身來朝她撞了過去,後者引出一根藤蔓橫在他腳邊,他重重一摔,頓時塵土漫天。待粉塵散去,隻見他隻餘腿和腰在山頂上,腦袋和小半截身子埋入潭中,若不是腰上的藤蔓卡著,早已掉了進去。這藤蔓怪得很,越掙紮便纏得越緊,勒得骨骼“咯咯”作響,他如今連喘氣都是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