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之從山上下來,穿過疊宮,在古陰殿後門進門。玄紫真人來迎,一見真人,她差點就揪真人要盤問李懷清的事情,還好克製住這份衝動——
他在玄紫真人眼裏就是魔頭,他將他抓進牢裏也沒什麼錯。
“貧道知道,你為他而來。”玄紫真人微笑:“本想告訴你,人妖殊途。但今日一見才明白,你們之間竟是一樣的。”
——幾天不見,已經同為妖精。
他的眼神滑過她額間的血印,這紅,紅中夾黑為暗色,就這紅,他若要強行扯成是仙人得道後的朱砂印,隻怕今夜三更時就有一道雷劈下來。
他又在心底歎道:到底是邪龍浮世,兩邪相應,於是,這潛埋在隱之體內的妖印提早被激發。玄紫真人有些憂慮,一是龜丞相今天來這為的就是長生門掌門位的事情,他鐵了心要將她扶上去,日後便更好操控長生門;二是,在這樣的關頭,她的妖印偏偏現了形——
因為在盛朝,有這樣一條潛|規則:除非是傷疤,無論男女老少所有人額間一律不得著紅,即使是傷痕,也要經國師府檢驗認定才能留,否則一律殺無赦!這是開朝皇帝留下的口諭,當然,口諭剛開始推行時,那些後妃不願執行,結果額間脂印一個個都被火棍子燙成瘢痕。
皇妃尚且被這樣對待,更別提平民。皇帝這樣做也是出於防範大妖潛入人間,而這條禁令隻在暗處執行,也是為了照顧妖族的麵子。
妖印一現便再難消,隻有在成仙得道後這個印才會消失或是轉成朱砂色。
顧隱之哪裏知道這種不成明文的規定,她還沒意識到現自己以後的處境可能會更難。玄紫真人到底是見過世麵的,當下,他便吩咐道:“你出去後別說這是妖印,要說是紫金印。”
顧隱之被一語點透,這個她記得,紫金印是朱砂的一種,是暗紫紅色。他想借紫金色妙換妖印,暫保隱之。
“你以後行事多注意些,莫壞我教名聲。”玄紫真人突然厲聲一喝,嚇了她一跳,隱之錯愕的看向玄紫真人,天呐!他是不是認為長生門現在還是道風淳樸的正宗仙門之後吧?!
她覺得真人幽默極了:拿妖奴市場當空氣嗎?
見顧隱之沉默不語,玄紫真人趁勢追進:“你見過人間有大妖出現過嗎?皇牆根下,有大妖作亂,誰能容?”
一語落地,顧隱之徹底閉嘴。
不過一提大妖,玄紫真人更惱火:要長生門推舉這樣做掌門,簡直是自殺式滅門。氣壓心底,他也得將隱之引向龜丞相。
在顧隱之來之前,龜丞相已經打好的一腹貶損她的稿子,結果在她出現的那一刻,這滿腹壞稿被她額頭的火苗紅印燒的幹幹淨淨。荷三娘本長的淩厲,現在再著火一燙,現在看起來簡直壞透了。
龜丞相反應雖然慢了一拍,不過他又迅速調整自己的驚愕,帶著黑甲龍騎迎上前——
兩人一照麵,一個偏想起燉龜事件,一個又想起妖勾子,結果各自心底的厭惡與痛恨都從對方眼裏展露無遺。
龜丞相一麵查看其血印,一麵擺出笑臉,“小主近來可好?”
“托丞相照料,好極了。恭喜大人高升。”她走近一步。龜丞相退步:“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笑:“我高升什麼?也不必高升。隻是這龍王好意你不可忤逆。這長生門,可是人間第一玄門,你若端坐掌門位,好好孝敬師父就夠啦!”
那一瞬間,顧隱之的腦海裏忽然閃過殷如卿的狠絕,她鐵了心要龍頭的模樣,可真像龍母死活要她坐上這“糞坑高位”的樣子。
話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額心。這份注目禮,真讓她難以承受,自己那無處安放的眼神啊,隻能在這一片白白黑黑灰灰上飄飄浮浮,此時,讓她有點迷茫又有點惆悵——
你為什麼不肯放下所謂的正念?到底在期待什麼?真的還有退路嗎?她反複的盤問自己,但沒能得到答案。現在的自己如乘一葉孤舟飄於汪洋中,隨風而行,方向越來越迷,難不成?自己一支薄漿還能攪起風浪?
“想什麼?你不想坐掌門位,貧道還不舍得給你。”玄紫真人一聲冷笑,打斷隱之思緒。
她夾在龜丞相與玄紫真人中央,不得自由的說道:“榮華富貴上門,哪能不要。”
“依我說,這樣還不夠,”龜丞相親昵的拉過顧隱之,將她領去給玄紫真人細瞧:“口服心不服沒有用,不如,真人賞個臉,與其比試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