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子推進宮時天還未亮,皇城裏打更的太監默默在心裏盼著交班的時辰,卻還得支棱起眼皮來四處巡視著。
他給門口的侍衛瞧了腰牌,徑直奔太和宮去。
卿硯已早早起來換下了守夜的宮女,將馮錦清晨要穿戴的衣物首飾都備好了,才靠在床邊的腳踏上打算歇一會兒,便看見哲海小心翼翼地進來衝她招手。
“公公什麼事兒?”她從寢殿裏出來,壓低了聲音問哲海,生怕吵醒了裏頭熟睡的人。
哲海朝院中努努嘴道:“攝政王求見太後娘娘。”
卿硯往外一望,果真瞧見一道黑影兒在當中間來回踱步,似有些焦急的樣子。
馮錦一向淺眠,撫養拓跋弘之後,夜裏更是起得勤,聽不得一點兒聲響。這會兒兩人在寢殿外頭窸窸窣窣地說話,她自然是睡不著了。
可到底是才從夢中出來,帶著些迷瞪。坐起身子稍緩了一會兒,便喚卿硯:“什麼時辰了?”
卿硯一邊叫哲海把王爺帶到主殿去,一邊小跑著進來:“快寅時了娘娘,本還能再睡會兒,可剛才哲海公公進來說攝政王求見,您得起了。”
因著馮錦之前吩咐過,攝政王若來定要第一時間去見。況且如果沒有急事,天還黑著,他怎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入後宮。
說罷便去給她拿衣裳,匆匆梳了頭,約莫一刻後,馮錦總算是裝束妥當地出現在了拓跋子推麵前。
“皇嫂,是賈秀連夜來信,乙渾數次口出狂言,將自己淩駕於皇室之上,以諸多理由毒殺官員。定州刺史、平涼太守皆遭毒手,昨日又公然為他妻子討要公主的封號,賈秀不從,便被傳信警告。此人不除,恐怕朝廷將遭大難。”
雖擾了別人清夢,但拓跋子推今日沒有過多的客套,反而開門見山,直接將信遞了過去。
馮錦纖眉緊鎖,把信展開來細讀,末了瞧見乙渾送給賈秀的那張紙條,更是氣結:“老奴官慳?他以為這普天之下的人都同他一樣,將皇族威嚴視為可以買賣的玩物,連封號都能用吝嗇大方一概而論?”
拓跋子推從座上站起:“請皇嫂下旨處決乙渾。”
沉默半晌,馮錦折好手中的信,叫了哲海前來:“召尚書陸麗即刻入宮。”
半個時辰後,陸麗應召前來。
他雖一向反對馮錦這個漢人女子臨朝輔政,但聽她將此事細說之後,這節骨眼兒上,朝廷大事與個人成見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明白的。
三人掩了門在太和宮的正殿中秘密定策,最終決定由陸麗那負責皇室保衛,並不常出現在外頭人眼前的族弟、侍禦長陸雋帶人前去斬殺乙渾。
哲海又跑了一趟前去傳旨,馮錦推開窗,隻見夜色慢慢被晨霧洗刷。朦朦朧朧地光亮灑在了鋪了琉璃的房簷上,整個宮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陸雋領著幾個近衛在太原城晃悠了幾日,將乙渾府的位置摸清了,才在附近住了下來。
正欲伺機找個理由進去,卻見乙渾走到了大門口。街道另一頭,他手下的副將帶了個人往府裏走,口中叫著“賈將軍”。
陸雋一聽,留了個心眼兒。想必這人就是攝政王之前對他交代過的安遠將軍賈秀,於是摸著牆根尾隨起兩人。
隻見乙渾先是笑著上前,拱手向賈秀道:“那日派了醫官前去給賈公瞧了瞧,不知你那心病可好了?”
“賈某心中坦蕩,哪裏有病,竟不自知。”賈秀斜眼瞧他,將腰板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