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這輩子唯一幹過的一件草菅人命的缺德事兒,劉叔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主動想起來,直到剛剛看見了胡靈兒。
那小丫頭抬手抹眼淚時,寬大的袖子順著胳膊滑了下去。
露出的小臂上,一片駭人的青紫色胎記,令劉叔的瞳孔猛然一震。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兒?
難不成真有兩個孩子,歲數差不多大,同在京兆城裏,又長著一模一樣的胎記。
恐怕劉叔更願意相信,胡靈兒就是當年自己扔掉的那個孩子。
倘若那個孩子還活著,他午夜夢回,想起自己做的那件事時,興許會少些煎熬。
劉叔左思右想,來到佟苻貞門前抬手敲了敲,原本打算將這件事說與她聽,仔細問問那胡家的孩子到底是個什麼身世,卻在佟苻貞開門的一瞬間改變了主意。
他看著佟苻貞長大,佟苻貞也從小都將他當做自己十分尊敬的長輩。
後來他受佟夫人臨終所托,照顧小姐、教導小姐,佟苻貞也都事事以他為準。
萬一胡家的孩子真的不是當年那個女嬰,萬一那個孩子真的沒有活下來……
那豈不是叫佟苻貞知道了,與她相依為命的劉叔、她一心敬重的劉叔,也許是親手害死她繈褓中的小妹妹的凶手;而她自小依戀的親娘,正是整件事情的幕後主使。
這叫佟苻貞往後如何麵對他,他又如何麵對佟苻貞呢?
劉叔敲門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躲避著佟苻貞的眼神,胡亂問道:“啊,也沒什麼事兒。小姐,我就是來問問你,咱們今兒響午吃些什麼。”
佟苻貞頗有些疑惑地看著劉叔,隻覺得他今日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您看著做就是了,我今兒也沒什麼胃口。”
她心中還在為了剛才的事情而煩惱,所以也沒有精力去細想,劉叔的反常到底是為了什麼。
於是隻淡淡地回了這麼一句,見劉叔又半晌不說話,便又掩上門,回了屋裏。
劉叔應了一聲,緊緊盯著那扇被關上的門。
罷了,終究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還是他自己先去胡家附近查查清楚再說吧。
馮錦帶著胡靈兒直接去了胡家醫館,大夥兒都已經將屋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拓跋子推正在外間替胡瑛娘往櫃子上寫著藥材的名字,見她進來,忙招了招手。
“錦兒,你回來得正好。我剛剛還與幹娘說呢,你的字比我的清秀。寫在櫃子上,她好認。”
說罷,便要把筆遞給她。
馮錦沒有接,反倒拉著靈兒一起先湊過去看拓跋子推剛才寫的字。
“也真是難為你了,一筆一畫的寫這些。”
她輕聲笑著調侃,拓跋子推寫字向來豪放不羈,頗有自己的風格。
冷不丁見他將字寫得這麼整整齊齊的,她還有些不習慣。
“卿硯姐姐呢?”馮錦一邊撫著拓跋子推手背上的一塊兒墨痕,一邊問他。
拓跋子推一隻手把玩著筆,漫不經心道:“他們都在裏屋,正試那煎藥的爐子好不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