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把箱子搬上馬車,卿硯已經候在了車前,馮錦還站著跟門邊的胡瑛娘揮手。
直到拓跋子推輕輕在她耳邊叫她上車吧,馮錦這才帶著不舍抬了腿。
八月的京兆尚存暖意,駿馬走入這楓葉將紅的背景下,低首或又回頭,俯仰之間流出無限的詩意。
而迎著朝霞往前走,馬兒歡快,人的心裏也總是亮堂堂的。
拓跋子推掀著簾子,把窗外的山川指給馮錦看:“繞過了這座山,就是真正的黃河以北了,聽說那邊兒婚俗更熱鬧。等咱們到了滄州,我就去給你打聽哪家的嫁衣做得好,咱們辦它個流水席。”
馮錦低頭沒說話,麵頰上驀然湧上兩片紅潮,那紅潤從她頰邊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整個人都帶著小女兒家的清麗。
馬車在出了京兆城郊時忽然停下,福來在外頭輕聲喚拓跋子推:“爺,佟家小姐來了。”
“苻貞?”拓跋子推與馮錦對視一眼,二人還是一同下了馬車。
隻見佟苻貞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兩隻有神的眼睛含著笑意,直直向馮錦走來。
四下盡是曠野,也再無旁人。
“錦兒姑娘,我後來才明白,王爺肯因你而做個雲遊四海的普通人,不是因為你多有本事癡纏得住他,也不是因為你有多傾國傾城、能狐媚人心。”
拓跋子推聽了這話正欲皺眉開口,卻被馮錦輕輕拉住,也噙著笑問佟苻貞:“那你可想明白了,到底是為什麼?”
佟苻貞眨了眨眼:“因為,你也為他放棄了金宮玉闕的華貴,放棄了千秋萬代的供奉。”
“錦兒姑娘,你們最好是能幸福美滿。此後若再給我拿了把柄鑽了空子,我可不會再將他還給你。”
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玦,塞進拓跋子推手中,轉身離開。
她拆不散這對璧人,這會兒覺著有了妹妹,日子有了盼頭,也沒心勁兒去拆了。
拓跋子推摩挲著手裏尚帶溫度的玉玦,細細地瞧著那上頭的缺口:“她倒是難得颯爽了一回。”
滿者為環,缺者玦。
但這一遭忙亂的鬧劇,於佟苻貞而言是圓滿還是缺憾,可能也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的。
馮錦望著她離開的方向,輕輕地搖了搖頭:“她若是向來便如此颯爽,沒有前些日子那小家子氣,沒有與我吵吵鬧鬧,興許也發現不了靈兒是她妹妹。”
“你總是這樣,凡事想得倒開。”
她望著身邊的人,踮起腳去環他的肩,嬌笑著反駁:“如果凡事都想不開,我早些年就氣死了。”
一車一馬,一行四人。
滿路上灑下歡聲笑語,黃昏時分,京兆城已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西沉的太陽為他們舉行著隆重的告別儀式,火紅的晚霞染紅了整個天際。
這幾人倒也不急,沿路走走停停,權當遊玩。直走了近半月,九月初五,抵達了滄州境內。
相比京兆,滄州是個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馮錦覺得新奇,拓跋子推也覺著自在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