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歸於平靜的天空,一掃先前雷雨搖搖欲墜的景象,而那一刀一劍的霎時交鋒,尋常人根本一點都沒瞧見,隻覺得今日天氣甚是古怪,一會兒雷聲驟起,一會烏雲密布,又一會兒晴空萬裏,當真是陰晴不變,不過他們更加覺得古怪的,是這座在江南不大也不小的城鎮,今日城中的那些官府衙役們,不知道抽得什麼瘋,早間還好端端的無事,臨近午時,隻一句城中賊人作亂,便將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哄而散,驅趕進自家門內。
直到後來,不知是誰說漏了嘴,那北地驕橫跋扈的武王世子,今日入城,可這位世子殿下,進城首要緊的,不是往那鶯鶯燕燕的秦淮河邊走去,也不是等著哪個城中高官登門,偏偏直奔著陸家而去,再一聯想到那位一天新媳婦都沒做成,卻當了四年俏寡婦的向家長女,那些胡亂猜測這位世子殿下,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的聊賴之人,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武王世子,是給自家姐姐出頭來了。
那些偷摸著看了一眼的人,都說這位小爺往陸家去的時候,一臉殺氣騰騰,就差在臉上寫著來者不善四個大字了,難怪今日一早,陸家向來都是當做寶貝疙瘩的黑甲重騎,今日都一臉警惕地打量著陸府門前的行人。
可這向大小姐嫁入陸家都已經四年了,這四年裏,那些風言風語雖說在這城裏很少有人提及,但知道的人,怕是半座城都有了,這武王府四年都不曾過問,怎地這會兒就大張旗鼓地過來問罪了?再者說了,這向大小姐就算與世子是表親之親,可總歸是向家人才是,要問罪也理當是向家人來才對。
不過這武王世子倒是個不消停的主兒,前些日子才在玉洲鬧出了那麼大個動靜,今日一入城,便有三名剝得精光的年輕士子,光溜溜地躺在鹿鳴學宮門前,那學宮是什麼地方,那可是當今陛下,感念陸家為大炎封上的百名朝臣之功,而在江南設立的學堂,連朝中的首輔大人,張遷,都在學宮中有個先生的掛職,雖說首輔大人從學宮建成之後,僅僅教授過兩堂課,可你看當年聽過張大人授課的,但凡為官的,最低都有個七品的職位了吧?
而且陸家可是有個老爺子坐鎮呢,他老人家就是當今陛下見了,聽說到當年老爺子在京城的時候,但凡他站著,連當今陛下都不敢坐著呢。
麵對這個不僅在江南,就算是天下,除了東海的那座刺桐學院,還有哪一座書院,能比得上鹿鳴學宮的?就算世子哎蠢的人,用屁股想,都知道除了今日進城的武王世子,還有誰能幹出這事?
這位武王世子,還當真是不愧自己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美名’。
正當躲在家中暗自咂舌的城中百姓還在胡亂猜疑的時候,街道上原先回到府衙,準備事後再出來收拾殘局的官府衙役們,此刻卻突然出現在街道上,試探性地往陸府走去,連早就準備好要做回眼不見,耳不聞的城門守備,都開始活躍起來,關了不到幾個時辰的城門,此刻又打開了起來,城門校尉領著一幹守城軍士,成隊成隊地在城門處,站成兩排,門樓上觀望的小卒,正眼巴巴地看著城外翹首以盼,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直到一陣滾滾濃煙,從城外的官道上揚起,小卒子才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氣,漲紅著臉,喊道:“來了,五百騎左右,是京畿大營旗子。”
門口處的校尉,瞬間揚起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便拍在城牆上,喝道:“侍郎大人來了,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別給老子丟人!”
轉頭看向前方,心裏嘀咕道:“京畿大營加上兵部二把手,應該能壓得住北地來的這位世子的吧?”轉念又想到:“不過要是壓不住也不打緊,別事後治我個玩忽職守的罪名,這神仙打架,我再遭了殃,跟誰說理去?”
若是這校尉在城樓上瞧見那杆大旗,恐怕他當場就要把那望風的小卒子,直接扔下城樓。
這哪是什麼京畿的大旗,旗麵上,一條金光閃閃的金龍,迎著微微的寒風,在不斷跳動著,明黃色的旗底,象征著這支不到五百人的遊騎,出自皇帝的親衛。
金羽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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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體內氣機的快速流逝,陸老爺子眼角的皺紋愈加明顯,整個人對比起剛剛走出陸府之時,更顯得蒼老幾分,可陸老爺子的眼神卻愈來愈明亮。
李壞看著陸老爺子此刻的情形,有些欲言又止。
陸老爺子卻笑道:“小王爺是想問問我為何盡數散盡一身氣數,又收攏陸家百年積攢起來的氣數,也要救楠楠一命?”
李壞點了點頭。
“我問小王爺,今日若是她死了,陸家當如何?”陸老爺子接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