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海再次被激怒,指著張煌言道:“滾……滾……孤沒有你這樣的臣子,也不需要你這樣的臣子。”
朱以海本心,確實沒有要拿張煌言處置的意思,但相罵無好口,話趕話,就這麼僵了。
要說是別人,閉嘴也就是了,朱以海怒氣平息之後也就當忘記了。
可偏偏張煌言是個異類,這也難怪,史上他就是以這股子倔強,整整抗了二十年清。
哪怕朱以海轉進至海上組織流亡政府,哪怕錢肅樂等變師亦友之人都先後殉國,他都沒有放棄抗清,輾轉在浙東一帶,招賢納才、聯絡義軍,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這才有了後世百姓將他尊為“西湖三傑”之一,與嶽飛、於謙同列。
這才有了“煌言死而明亡”的至高評語。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張煌言聽聞朱以海絕情之言,突然曲膝下跪,拜道:“臣無能,不能輔佐殿下光複失地、振興我朝,是臣的罪過。今日既然殿下驅臣於朝堂,臣引綹拜別殿下,望殿下保重!”
磕首之後,在眾臣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張煌言長身而起,轉身出殿門而去。
錢肅樂顫抖著嘴唇,邁出了兩步,終究是站住了。
張國維向朱以海一抱拳,然後急追而去。
堂內寂靜一片,大概有一柱香的功夫。
朱以海大聲開口道:“傳孤令,即刻前往碼頭,揚帆出海。”
“本宮絕不離開紹興府。”
這一聲,將所有已經抬腳的官員們重新拉了回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聲音來的方向。
朱媺娖款款行來。
“本宮絕不離開紹興府。”朱媺娖輕聲重複著這一句相同的話。
朱以海急了,“長平,再不走,敵軍就入紹興府了。”
朱媺娖道:“韃子早已入明,這天下何處可以安生?”
“可你……你是女子,這要是落入韃子之手,比孤更加不堪,你……。”
“本宮雖是女子,但自信還能左右自己的生死。魯王不必再勸,就如本宮不勸魯王一般,今日一別,此生或許不見,魯王殿下珍重!”
話語雖輕,其意堅決。
朱以海直愣了放久,終於歎道:“公主既然決意殉國,孤……不攔你,你……好自為之。”
望著朱以海君臣狼狽地離去,堂內僅餘三人。
朱媺娖、鄭叔、錢肅樂。
“公主殿下,紹興府確實……守不住。”錢肅樂遲疑著說出這句話,這也是他為何不去追張煌言的原因所在。
錢肅樂太清楚張煌言的心性了,追回來又有何用?
魯王執意轉進,張煌言執意要諫,無法調和。
既然如此,不如好聚好散。
朱媺娖平靜地看著錢肅樂道:“錢大人說了句大實話,本宮也認為紹興府守不住。”
錢肅樂歎道:“既然如此……何必呢?”
“本宮聽說錢大人當日毀家杼難,連年僅十二歲的幼弟都編入義軍,本宮想問,如果知道今日,錢大人還會如此行事嗎?”
“這……。”錢肅樂一時語塞,他也在捫心自問,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