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也漸漸意識到了這點,於是他隻能另辟蹊徑,他想不顧一切地,組建起一支大軍北伐,從而將內部矛盾轉化為外部矛盾。
這策略是對的,可惜所托非人,方法也太極端,釀成了這場令他不得不下台的大禍。
人心思變,不適合了。
大明朝的滅亡,其實與天災無關,與正治黑暗腐朽也沒有根本聯係,真正的滅亡原因,其實就是人心思變。
近三百年的王朝,該劃分的利益已經劃分幹淨,缺少了向外擴張的雄心,新生的階層無力從既得利益階層手中奪取利益,讓整個天下暮氣沉沉,如同死水一潭。
新興的巨大的商人資本,得不到應有的地位和尊重,大筆的財富也沒有被引導轉化會生產力,隻能將財富埋入土中,然後再不斷地變本加厲地汲取社會流通財富,使得大明朝不斷地失血,暴發一次次地錢荒。
其實大明資本主義的萌芽,在洪熙、宣德年間鄭和七下西洋時,已經嶄露頭角,然而,沒有得到正確的引導,巨大的商業資本無法轉化為工業創新,而是不斷地沉澱下來,埋入土中。
這就是為何朝廷支付不出百萬兩抗清軍費,而民間商人可以在煙花之地,一夜豪擲萬金的原因。
這種情況不是明朝獨有的,每個開始腐朽或者已經腐朽了的政權都是這樣,一旦等到戲子、伶人、倡伎的地位躍升至社會上層時,這一定說明,政權開始腐朽,社會一定出現了問題。
不是說戲子、伶人誤國,而是她們成為了病症的具體體現。
然而,朱慈烺還在使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方法,安撫這些病根深種的士族、豪門,從而得到他們的支持,可惜,這如同飲鳩止渴。壓製,不,準確地說是遏製新興階層的崛起,譬如象吳爭為代表新興勢力。
怎能不敗?
人,隻要嚐到了自由的滋味,就不會想戴上鐐銬。
人,隻要嚐到了勝利的滋味,就不會想跪下當狗。
江南年青學子,明白了該忠於國而不是一家一姓,又怎會再跪在皇帝麵前唱征服?
江南商人嚐到了社會地位提升、被人尊重的滋味,又怎會再讓自己歸入下九流?
隨手扔下一顆種子,不必去嗬護它,它自己就有著頑強地生命力,風一吹,春雨浸滲,便會茁壯成長為參天大樹,擠壓它的石頭,哪怕再巨大、沉重,都會被推開,不可阻擋!
時代潮流,浩浩蕩蕩。
所以,朱慈烺敗了,吳爭贏了,贏在了順應時勢。
朱慈烺的死,打碎了吳爭心中對明室唯一的期盼。
此時,吳爭心中沒有歡喜,隻有唏噓。
吳爭自始至終,都不介意做個忠臣、權臣亦或者是個謀朝篡位的逆臣。
無所謂!
他要的隻是驅逐韃虜。
如果時勢真將自己推上皇位,也行,如果時勢讓自己當個忠臣,也行。
得之不喜,失之不悲,隻要天下還是漢人天下,便是圓滿。
朱慈烺死了,證明了傳統的那一套,行不通。
這是吳爭一直在糾結的心事,家國天下,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