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林府。
比起金陵繁華的樓宇來,林家這一院小小的房子算得上是普通又貧寒了。林修一路小跑進院,衝上台階掀簾而入,開口就是一句話:“娘,兒子想借一些錢來!”
屋內一位頭發半白的老婦人正坐在窗下的小榻上繡花,聞聲慈祥一笑:“修兒,你突然要錢做甚?瞧著你氣色怎麼不好,昨夜又輪值了?”
“昨夜又是我輪值,這幾日皇後娘娘鳳體欠安,章太醫入宮診治,分堂缺人,這幾日我都抽不出空來回家。娘,我借錢有要緊事要辦!”
“什麼要緊事?說來聽聽?”
林修故意賣一個關子:“娘,前幾日我出診,您猜我碰見誰了?”
“碰見誰?”
“鄭衍他小妹妹!”
“鄭衍?”這個名字似曾相識聽著有點熟悉,老太太遲疑片刻,才突然想起來什麼:“可是獲罪流放到海南那家的兒子?從前在我們家同你一起吃飯讀書的那位哥兒?”
“是他。”林修點點頭道:“前幾日我出診,見他妹妹在倚翠園,日子過得艱難,都快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竟然在倚翠園碰到的?”老太太吃了一驚。
林修點了點頭:“剛開始我都不信,不敢相認的。”
老太太蠕動了一下嘴唇,歎息一聲,念了句阿彌陀佛道:“修兒,你從前沒見過他妹妹,可沒認錯人吧?”
“沒有,千真萬確是她。人病的奄奄一息,隻會哭著叫她哥哥的名字。我聽的真真兒的!”林修連忙道:“娘,咱們贖了她吧?”
“要贖的要贖的!”老太太沒有絲毫猶豫,連忙放下手裏的繡花棚子,下床一邊翻箱倒櫃找錢一邊念道:“從前有一回你父親病了,是他們家送了好大一株人參來。他們家太太,還從娘家那邊討來不知名的偏方給你父親治病,若非是那張方子,你父親都熬不過那個冬日。這個恩德,我們林家要還的。”
說話間她從箱子裏拿出一個小盒子來:“你父親去世後,守孝又耽誤了你三年仕途。咱們娘倆坐吃山空,如今也隻有這些積蓄了,也不曉得夠不夠。”
自從四年前父親病逝,他又因為守孝,辭官丁憂三年,林家也因此漸漸沒落。幸好祖上還有些積蓄,如今他又去了太醫院,日子才勉強有了一些起色。
林修垂眸掩住遺憾又難過的情緒,點了點頭才勉強笑道:“母親,夠了。贖她花不了多少錢的。您放心,如今我已經在太醫院任職,不僅俸祿高,還遂了父親的遺願做了大夫。咱們日後日子定會越過越好!”
老太太撇撇嘴歎息道:“什麼遺願!你父親做了一輩子郎中,也沒治好自己的病,到頭來還不是不得長壽麼?”
“父親體弱,那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像他一樣的人都活不過二十歲,這麼一比父親醫術已經很高明了!”林修笑著接過小盒子,打開看了看,隻拿走幾包銀子掂了掂份量,便道:“母親,事不宜遲,不敢再耽擱了,我這就去了。”說著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你……路上慢一點!”老太太還有許多話沒問出口,便瞧著兒子幾步走出院子,駕馬而去。
林修謀劃甚久,又拿了足量的銀子去倚翠園。可他沒有想到,他去贖阿續時,剛好碰到高謙昀和葉楓正為阿續的歸處問題相爭,兩人哄抬身價,誰也不肯退讓半步。動靜鬧了起來,曾經吃過虧的劉老爺杜老爺也趁著人多插了一手,出價甚高,一時把阿續的身價抬亂了。
鳳媽媽雖然愛財,可又不敢得罪高謙昀和葉楓二人,便把這個難題直接拋給了阿續,命人去請阿續前來。
阿續姍姍來遲,瞧著整個人都變了個樣。
她大病初愈,人瘦了許多。以前嬰兒肥的臉頰消失不見,麵龐變得清秀精致起來。雖然看起來她並沒有用心裝扮自己,可這份漫不經心,卻莫名讓人覺得她慵懶又魅惑,美豔又清冷。
阿續一席素衣如雪,烏發微微淩亂,明明沒有上妝,可一雙眸子卻在蒼白的臉色下襯托的漆黑如墨,神秘疏離,深不見底。她漂亮的下巴微微一昂,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瘦削的肩膀,平添幾分清冷和孤傲的氣質來。
明明倚翠園美人無數,可像阿續這般美在骨子裏的女人真不多見。更別提她還有幾分難以琢磨的神秘感,光一眼就能看出她有許多心事和過往。
有故事的女人最美。
杜老爺想起那日她跳樓時的決絕和果敢來,一時心癢難挨,這樣硬骨頭又高傲的女人,就該拿下,讓她對自己俯首臣服!
於是他立馬開口恭維:“幾日不見阿續姑娘,姑娘消瘦了許多。”
阿續內心厭煩的厲害,並沒有接話。她無所謂自己去哪裏,遂漫不經心的說道:“諸位爺不必出那麼多銀錢,為奴傷了彼此和氣,太不值了些。”
“就是呀。”鳳媽媽諂媚一笑:“諸位爺都是人中龍鳳,無論是誰娶了阿續姑娘,都是她的福分。阿續呀,如今高大公子、葉大人、劉老爺、杜老爺……還有一個……”鳳媽媽看向林修,有點想不起他的名字來。
林修連忙一禮道:“在下太醫院郎中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