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抬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一邊上藥一邊說道:“倚翠園那位的事兒,我也聽說一二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日後當真要留下,替明庭收房了?”
蕭明軻點點頭,咂咂嘴輕歎一聲:“八九不離十了。父親要是不管不問,這事還不一定。如今動手打罰了我們,也就等於給了外界一個交待。罰也罰了,人自然是留下了。”
“什麼交待?給誰的啊?”郭氏不解追問一句。
“那位是三皇子贖出來的。明庭不管不顧非要接到府上來,父親要是不打不罰,旁人怎麼想?”蕭明軻輕輕一笑:“挨了打,證明的是明庭風流,無關其他。”
郭氏暗自思忖片刻,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不由得驚歎:“三皇子給她贖身?那位肯定是個厲害人物了。我還以為父親打你和明庭,是因為帶她回家壞了風氣!”說著她放下藥膏道:“好了,塗好了。”
“父親氣的是明庭做事魯莽衝動,沒有三思而後行。又氣我非但不攔著他,還要幫他犯錯。”蕭明軻搖搖頭,放下褲腿說道:“你要說那位聰明厲害,那可真算不上。求娶她的人不計其數,門楣在蕭家之上的也不是沒有,她要是真聰明能不知道怎麼選麼?我也是看她待明庭一片真心,明庭也固執堅持,才想成全了他們。”
郭氏笑歎反駁一句道:“要麼說男人不懂女人心呢。你想明庭平日的為人,是個看重兒女情長的人麼?他如今能為了那位不管不顧的,不怕得罪人也不怕頂撞家裏長輩。你覺得明庭隻看中她的真心麼?”
“這……”蕭明軻從來沒考慮過這一點。聽妻子這麼一說,心裏也生出一些疑慮來:“我也懷疑過她算計了明庭,隻是我瞧她都情願為了明庭去死。這再怎麼算計,還有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的麼?”
郭氏忍不住笑出了聲:“夫君,此算計非彼算計。算計身子比不上算計人心。明庭是個憐弱惜貧的性子,待人一向體貼。隻要別人待他好,他必定十倍百倍奉還。那位單是拿捏住了這一點,日後好好服侍他,這輩子就安安穩穩衣食無憂了。再要是明庭心裏有了她,隻恐怕……”
“恐怕什麼?”蕭明軻不由心驚,趕忙追問。
“隻恐怕將來明庭的正室,也比不過這位了。”郭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彎腰幫他撫平褲腿上的褶皺,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們兄弟,還真是像呢。”
蕭明軻一噎,悄悄別過頭去,心虛到不敢與妻子對視。隻嘴硬道:“胡說!我哪裏像他,我……比他穩重多了。”
郭氏噗嗤一笑,抬手拍拍他笑道:“行了!一提過去你就心虛。你我兒女都這般大了,我還會介意過往不成?”
“我……”
郭氏莞爾一笑,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好啦,無需多言。先去睡上一覺,我去給你備些吃食,一會叫你。”
蕭明軻躺在床上小憩。郭氏躡手躡腳的放下床帳子,又悄悄的關上門出去了。
屋內靜悄悄一片,睡意朦朧時,蕭明軻頭腦卻越來越清晰起來。
他幫的不止是明庭,更像是幫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時他要是能像明庭一樣堅持,或許馮敏儀也不會早亡。可往事皆成回憶,如人不再,空剩惆悵。
如今他已經放下過去,學會珍惜郭氏過眼下的生活。隻是心裏有一個地方還是空了下去。
偶爾夜深人靜或黃昏落霞時,思及故人,終究是意難平。
他不想明庭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