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襄癱軟在地,一時間冷汗不止,緩了許久才勉強能平複心情。
她漸漸意識到,在這裏看見的幻境並非像夜半夢魘那樣雲裏來霧裏去毫無邏輯,而是真實事件改編的。
幻境裏所見所聞都與自己心結有關,所以才這麼容易讓人中招,即便是長期修行定力深厚的修士也不例外。
可她不太明白,看見自己的心結也就罷了,為什麼她會看見這鬼母的心結?
看著她鬼都不想個好鬼,破衣爛衫枯槁嶙峋的樣子,樊襄第一次有了惻隱之心,甚至能從這副軀殼裏看出一些慈母的端倪。
“你……”想安慰一二,卻不知怎麼開口,慘事過於戚烈,她腦子裏轉了半天的悼辭,臨出口全廢了,變出一句無比傻缺的,“你……還疼麼?”
癡呆了的鬼母渾身一顫,好似也剛剛從自己製造的幻境中拔出來,她瞘?空洞的雙眸突然神奇的聚焦了,血紅的眸子噴射出一股異樣的興奮:“是你!居然是你!?是你……老天有眼啊,蒼天總算長了一次眼啊……”
樊襄被她突然撲上來的熱情打敗了,所有的惻隱瞬間變成了嫌棄,尤其湊近了,能看見她腹腔那根臍帶還浪蕩著。
想來她不肯合上這個洞,就是要記著自己枉死的孩兒,這份母愛是值得付出幾滴真情的眼淚。可是畫麵之驚悚,實在不是同情能彌合的。
盡量保持著禮貌,樊襄無奈出手扶著她,實際是想二者之間保持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距離。隻可惜她沒想到,她的禮貌沒換來對等的待遇,相反,迎來了一個巨大的轉折。
鬼母忽然跳起,五根長長的手指插向樊襄頭頂。
她支起靈盾,原意是覺得這鬼母卻是不容易,受此重創又在執念中煎熬了這許多年,突然瘋了可以理解。
樊襄不想傷她,也不想受傷,這準備避過她這一爪再作打算。
隻是她低估了鬼母這一下的決心,須臾間隻聽“哢嚓”一聲,靈盾和鬼母的手骨同時碎裂,沒等樊襄驚魂回體,鬼母另一隻手已經揮了下來。
樊襄隻覺得全身酥酥麻麻,料想不好趕緊自封血脈,但隨即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力從百彙灌入,瞬間衝破了她的穴竅,彪悍的長驅直入進了她奇經八脈之間,一點沒浪費。
尋常內力是人修出來的,自然帶著七情六欲、物道人倫,就算是旁門左道的功夫,也跳不出這五行。可是這股內息畢竟是鬼厲,就仿佛一柄剔骨鋼刀,哪裏疼去哪,哪裏軟刺哪,好不講理地從樊襄骨髓中穿入,再從肌理穿出,橫行霸道,所過之處,無論骨頭還是經絡,都蹦迪一樣抽動。
疼就不必說了,樊襄覺得就算鬼母當初被生剖了的那一刻,也不過如此。
“住,住手……”求饒也剝不下麵子,樊襄很想說一句饒命,嘴上卻過不了那一關。
鬼母整個兒跳在樊襄頭上,居高臨下且麵無表情,好似這灼心痛苦不是自己造成的一般,還能對著樊襄侃侃而談道:“我本是個鄉野婦人,平平無奇,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修行宗門、大道之路於我就仿佛神話故事,存在與否都沒什麼影響。可那一天,璜盈宗突然帶走我丈夫,說是山裏興建一個大工程,要征用民力,還說那是造福眾生的大功德,我們的子嗣會代代受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