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開工的廠子就是一個吃錢的老虎,日常的維護開支就是很大一筆。每年光機油和汽油就得花幾千上萬,更別提那些損耗件的損耗了,加起來更多。
現在廠子沒活可以幹,曠一天虧一天錢,其實大家都恨不得早點把廠子轉手才好,不說賺多少,能保本就已經很滿足了。可真有人願意接手了,一些人的心思有活絡過來,手裏的股份一下子就變得寶貴起來。
七哥,家裏堂兄妹九個,他在堂兄妹中排行老七,姓荀,叫荀斌。廠子裏有個半文盲,說文盲又認識幾個字,說不是文盲吧,很多字又不認識。這個半文盲不認識荀,但認識苟且的苟字,一次意外把苟當做荀,喊了一聲苟斌。
雖然挨了一頓打,但是“狗”斌這個外號一下子就擴散開,傳來傳去,最終傳成了狗老七。
當然咯,熟人還是叫七哥,關係一般又不怕他的就叫狗七。
荀斌一腳踩著板凳,提身一竄就站到了桌子上,食堂不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氣勢洶洶的喊道:“李大年這個叛徒要把我們都賣啦?那個要買廠的老板說咱們從銀行借的錢他不管。咱們這裏有多少戶出了錢?嗯?!我出了三萬,老馬出了二萬,三妞家出了五萬,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六七百萬吧?
好家夥,這筆錢一拿回來就沒了,為啥?還銀行唄。他姓王的倒是開心了,我們借錢買的機器他占了,錢還要我們還,沒這麼便宜的事情。要我說,想買廠子,行,每家每戶當年份子翻……五倍,銀行的錢也不要我們還,回頭我們還得繼續在廠子裏上班。
不然,買廠子門都沒!”
人群中立刻傳出了叫好聲,李大年一下子就慌了神,也顧不上頭暈,擠進人群中喊道:“大家別聽荀斌亂說,王老板讓我們自己開價,沒說按照以前的價格來買咱們廠子。合州那麼多小廠,機會難得啊。
大家聽我說,大家聽我說,咱們借了銀行一千萬,每年都有十幾萬的利息,已經拖了三年了,要是再還不上到時候咱們廠子就要申請破產了,到時候就一文不值了啊。”
李大年一番話果然鎮住了許多人蠢蠢欲動的心,在區政府的幫助下,廠裏借的是低息貸款,可是低息不是無息啊,而且一樣有還款的限定。能拖三年,已經很不容易了,這都是李大年多次去區裏麵求爺爺拜奶奶才拖下來的。
今年如果還不了利息,銀行方麵就打算強製執行了,到時候別說想賺一點,連本都沒有。
荀斌臉上也是變顏變色,他咬了咬牙,狠聲道:“今年利息大家先湊出來,回頭隻要這王老板一接手廠子,錢還是從他身上出。咱們掏這錢放在廠子上這麼多年,困在這裏這麼久,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給老婆孩子多備一點衣服,多吃一點好的?
李大年的良心叫狗吃了,他把廠子賣了他還是廠長,我們有一大半都要被掃出去,大家好好想想,到底是把價錢抬起來,還是拿著兩三萬滾蛋!
我荀斌不敢說其他的,衝鋒陷陣,我第一個!”他擲地有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稍稍穩定的人群再一次爆發出更激烈的討論聲,李大年還想說什麼,荀斌跳下桌子一把封住他的領口,讓他喘不過來氣。荀斌使了一個眼色,兩個平時和他關係相熟的年輕人推搡著就把李大年押了出去。
沒有李大年製止,食堂裏的聲音越來越大,終於人群中有人喊道:“狗斌,你是個爺們,今天咱們就選你當廠長,這件事你去給我們做主!”
荀斌又爬回桌子上,抱拳拱手四方作揖,朗聲道:“兄弟姐妹信得過我,我一定把這事辦成了,大家夥等著拿錢吧!”
被利益催動的人都是盲目的,三天時間,農機廠的職工們就湊出來十六萬五千元,其中有十一萬是今年貸款的利息,剩下的放在辦公室以備不時之需。荀斌當選了廠長後,立刻安排人把整個廠子都打掃了一邊,改換的門框都換了,該補的玻璃都補上,外牆還簡單的粉刷了一遍,整個廠子一時間居然變得欣欣向榮起來。
若不是沒有機械的轟鳴,恐怕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熱火朝天的機械廠,其實已經壓在了倒閉的線上。
電池廠洽談的非常順利,電池廠廠長早就有了後路,他這邊把廠子全部賣掉,那邊就調到鄉裏麵任副幹事,端是打了一手好拳。電機廠的事情已經報到區裏,區裏也比較重視,唯一麻煩的就是電機廠一些職工不願意被遣散,政府正在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