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菁家樓下,王猛坐在車裏,他送柳菁回來,就在停車的瞬間想起了一個事情。
“那天,那個叫做二寶的家夥給打電話了麼?”王猛丟的其實是他辦公室秘書的電話,這個電話除了前台和內部人員以外,很少有人知道,屬於一個級別比較高的內部電話。隻要有人打,就不會出現那些狗血的事情。王猛後來不在合州,這邊的事情他不知道,而且這一年的事情真的太多了,一時間也記不了那麼多。
柳菁站在車外,本來已經互相道別了,她步子一頓一怔,“沒……沒有吧,秘書辦公桌的電話都有一個完整的來去電記錄,我沒看到過二寶的來電啊。”
“沒事了,你回去把,這麼晚了,叔叔和阿姨要擔心了。”王猛揮了揮手,非常勉強的笑了笑。柳菁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王猛的樣子看上去並是不很好,似乎情緒很低落?
車外燈火通明,合州還沒有邁開步子進入大開發時代,但是老城區內的亮化工程已經上了軌道,超過十米的建築物必須亮起來,這是死命令。電費當然是合州市市政府補貼,不會讓企業自己掏腰包,企業要出的就是燈泡錢。當然這一部分也節省了不少,勞教和勞改係統已經準備好了足夠整個合州亮化的彩燈,隻等著企業掏錢了。
在這樣一個大前提下合州市早已燈火通明,城市徹夜不眠。
本該直行的路口,王猛神差鬼使的拐了一個彎,他輕車熟路的將車子開進了合州市鍋爐廠的宿舍樓下。合州市的鍋爐廠這幾年還有一點生意,專營的生意畢竟要比其他廠子好一點,不過最終也逃不過倒閉二字。特別是現在小廠的鍋爐雖然質量不一定特別的好,但是勝在便宜,一些資金不是很充足的單位和個體戶還是選擇了小廠子的鍋爐,節約成本。
鍋爐廠的宿舍樓有三棟,曾經的省優級國有企業也有過屬於自己的輝煌,三棟五層紅磚尖頂小樓上隻有幾個窗戶還亮著燈。王猛望著三樓的角落裏的漆黑的窗子,心潮起伏不定,一幕幕前世的畫麵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一個女子的音容不斷的在他靈魂深處回蕩。那是一個支持了他半輩子的女人,一個默默麵對生活困苦卻給他希望和鼓勵的女人。
他重生後就來這裏尋找過,沒有找到。在記憶的最深處,她說過,他也去過,鍋爐廠二號宿舍樓的三樓最東邊的房子。她的父親,王猛曾經的嶽父就是鍋爐廠的老師傅,她從小生活在這裏。可是多少次尋來,都是陌生的人,甚至沒有人聽說過鍋爐廠有這麼一個人。他一次次失望,直至茫然,麻木。
他想起了二寶,如果二寶是真正存在的,活生生的存在的,那為什麼她就不會存在?他要再來看一看,找一找。
汽車行使時的聲音讓幾個漆黑的窗口亮了起來,甚至還有人影晃動。這個時間有車來,可能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件稀奇的事情,特別是鍋爐廠日暮西山,一日不如一日的情況下。
王猛停了車,在一些人的目光中走到了二號樓的樓梯處,扶著冰涼的生鐵扶手上了三樓。老式的房子大多數都是一個樓梯,然後一條走廊到頭,大家的門都開在走廊上。王猛走到了最東的房間,心情澎湃的敲了敲門,等待著回應。他心裏想著,如果是老嶽父開門,我應該說什麼?要不要表現的親熱些?是實話實說還是裝作找錯人了?我要不要露一點笑容?我這一身衣服會不會讓嶽父不知所措?要是開門的是她怎麼辦?我是叫她的名字還是說自己敲錯門了?她要是問我是誰的時候我要不要說呢?算了,還是不說吧……還是說吧,我找錯人了嘛,沒什麼不可告人的。
腦子亂成一團糟的王猛沒有注意到門已經開了一條縫,一個中年人站在門後透過門縫看著王猛,可能是覺得王猛比較年輕,而且開著車來,穿的也格外的得體,所以並沒有太大的戒備。
“你……找誰?”中年男人率先發問。
恩?!王猛突然回過神來,他透過門縫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臉龐,“你好,打擾一下,我找老徐,徐長明,他說是鍋爐廠的老師傅,住在二號樓三樓最東……”
中年人的門縫開的更大了一些,這人穿著白色的老頭衫,下麵穿了一條藏青色的大褲衩。可能是王猛的普通話讓他感覺到了安全,亦或是王猛的禮貌讓他認為沒什麼危險,他將門多打開了一些,“你說的地址都是對的,這裏是鍋爐廠二號樓的三樓最東,不過你說的這個人不住在這裏,而且……”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他搖搖頭道:“我在鍋爐廠幹了快二十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姓徐的師傅,唯一一個姓徐的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他是頂******崗,他父親也不在鍋爐廠上班。小夥子,是不是碰到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