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一身墨藍色直裾搭配金絲褂,周身儒雅彬彬,風度翩翩,一頭黑發梳得是油亮幹淨,衣裳質感上乘,腰上綴滿珠玉的禁步長至膝蓋,身後的四頭馬車罩著織金帳,一看便知此人必然是家境殷實。
秦懷璧顯然同此人極熟絡,見了他也不再管那錦囊如何,驚訝地打量著眼前之人,道:“宋老板?怎麼是你?你沒跟你的禦史阿爹一同入宮麼?”
宋晚成苦笑道:“我出府邸之事我父親巴不得藏著掖著不認我這個兒子,又哪裏肯帶我入宮?再說今夜除夕,正是我的雨霖鈴最忙的時候,我又哪裏有空閑時間赴宴?方才隻是離樓采買罷了,倒是沒想到竟然在這碰到了公主。”
說著話他便嗅到了那一絲酒氣,又見秦懷璧步伐踉蹌,說話吐字不清,便猜到了七八分,道:“殿下不是該在宮中陪同陛下招待南周使臣麼?出宮來還喝了這麼多酒,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該如何是好?”
秦懷璧一甩箭袖,道:“什麼南周使臣?本殿下才懶得理會他們,今兒個是我生日,我——最大!誰來也沒有用。”
宋晚成驚訝道:“原來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哎呦,晚成還真不知,既然如此,前麵就是我的雨霖鈴,我這就為公主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來人!”
跟在身後的幾個侍女便應聲上前,小心翼翼地攙著秦懷璧將她扶上了馬車。
……
雅座間身處二樓,環境清幽,是觀看唱戲,聽說書的最佳地段,是宋晚成特意為秦懷璧姐妹倆單獨留出來的,旁人即便是耗價百金也沒有資格登門,因此即便今夜除夕,流水般的酒席排著,雅座間卻依舊是空著。
桌上山珍海味鱗次櫛比,分外奢華,偌大的桌子卻唯有秦懷璧一人獨酌。
唱台上鼓點陣陣,台上的戲子咿咿呀呀地唱盡了悲歡離合,卻不是為她一人獨奏。
心中酸楚逐漸化作酒蟲,上好的竹葉青一瓶又一瓶的下了肚,烈酒催得她眼淚直流。
旁邊的長壽麵已風幹在碗中卻無人在意,酒意上頭昏昏欲睡,秦懷璧的眼皮逐漸耷拉,手中還未喝完的酒壺便傾瀉而下,濕了滿地。
“這大半夜的來這等地方吃飯,你是不是有錢燒得慌?”
忽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惹得秦懷璧費力地抬了抬眼。
緊接著的便是極儒雅清冷的說話聲:“蕭公子一畫千金,還在乎這點飯食錢不成?”
秦懷璧蹙著眉,雖未睜眼,卻還是認出了說話的人是誰。
她強撐著站起身來,借著酒勁兒舉起已流幹的酒壺就朝著樓下才進門的江楚珩擲了過去。
江楚珩敏銳地察覺到了那飛來的酒壺,抬手便接過,順帶著也目睹了摔在桌上睡倒的秦懷璧。
蕭逸塵近在咫尺地目睹這一幕不由得心驚肉跳:“我怎麼瞧著倒不像是這位小公主輕賤了你,倒像是你輕賤了她似的?得,這飯我可不敢吃了,告辭,告辭。”
說著便頭也不回的轉了身去。
江楚珩知曉他是在給自己台階下,便無奈的低頭輕笑,丟下手中的酒壺,連樓梯都懶得爬,足尖一點,人已飛身順著窗戶躍入了雅座間。
秦懷璧正抱著兩個空酒壇子伏在桌上咧著嘴傻笑,江楚珩見桌上還擱著兩壇未開封的好酒,便自顧的拆了酒封,提著壇口倒入口中。
飲罷,他撂下酒壇,笑道:“佳肴美酒,公主好雅興。”
秦懷璧抬起眼皮,見是他便將眼皮合上,悶悶地自言自語道:“睡出幻覺了……江楚珩怎麼可能在這?”
江楚珩好笑,便撩袍落座,試探著問道:“江楚珩為什麼就不能在這?”
秦懷璧一心隻當是做夢,索性便坐起身子,不客氣道:“他在這做什麼?這種水性楊花的登徒子,我的雅座間他才不配來。”
江楚珩伸手替她拂去粘在唇上的發絲,笑道:“方才你才用酒壺砸我,這會兒倒是惡人先告狀了。我怎麼就成了登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