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璧隻當是隨手救了一個武夫,因此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卻不知再見江楚珩,已是在半年後的宮宴上。
楊鞘鎮守邊疆有功,順嘉帝大悅,特在宮中設宴厚待功臣。
為顯對忠臣親厚,秦懷璧身為嫡出公主自然要出席。席上,她便一眼看到了坐在楊鞘身側的江楚珩。
此次再見時,少年不複當初的落魄模樣,身穿一件暗紅色添墨色收邊窄袖袍裾,一頭漆黑長發以銅冠高束與頂,額發梳的一絲不苟。
暗紅窄袖的袍裾細致地勾勒出他清晰的腰腹線條,不過半年的打磨,已是鉛華洗盡,如璞玉細雕,露出了本來的模樣。
此刻他的姿容舉止褪去青澀,唯剩俊朗容顏,恍若蒙塵多時的明珠綻放出光華一角。
他才隨楊鞘一同從邊疆歸來,還未洗去仆仆風塵,卻在他過分斯文的容顏舉止中增添了一抹桀驁的野性。
雖是才過十五,風華卻已不輸身畔的楊鞘,隻怕無人見了不暗歎一聲精妙。
秦懷璧饒有興致地同他隔桌相望,待順嘉帝因為其功勞而大讚其年少有為,當眾為他加官封賞時,她甚至還朝著他笑意盈盈地舉起手中盛滿瓊漿的杯盞,用口型道了一聲“恭喜”。
酒過三巡,秦懷璧借口更衣而離席,卻被少年堵住了前路。
江楚珩勾著唇角,碎玉目中閃著動人的光。
他單膝下跪,恭敬道:“微臣江楚珩,參見溫慶公主。”
秦懷璧屏退旁人,白生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少年的下巴。
少女的笑容簡直讓周遭一切盡皆無華。
她笑嗔:“無禮。”
江楚珩道:“公主何來此言?”
秦懷璧挑落他搭在腰上的袍裾,用一隻小手將他腰間小心佩束在腰的玉佩勾在手心中。
她脆聲:“你可知曉,覬覦公主,是何罪過?”
江楚珩雙目在她手中流連,接著伸手抓住秦懷璧的手腕。
二人神色皆是從容,可耳根處,卻都在肌膚相觸的刹那不由自主地變得緋紅。
沉默半晌,江楚珩忽而挽唇一笑。
他望著少女,認真啟口:“甘做公主掌中玉璧,裙下之臣。”
秦懷璧聞言微怔,但很快便回過神來。
她抽回手,將玉佩重新掩藏在江楚珩的袍裾之下。
她笑道:“那我便期待你終有一天會對我俯首帖耳,做我裙下之臣。”
記憶中稚嫩的自己逐漸變得模糊,接著如花瓣一般四散飛揚開來。
秦懷璧站在一片的混沌之中,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致一點點的消失。
她接住記憶的碎片,口中下意識地呢喃。
“甘做你掌中玉璧,裙下之臣……”
曾將此言聽做是綿綿的情話,此刻卻是著實諷刺。
如今回首看來,她一切的一廂情願,竟都是從這一句話開始。
她握緊手掌,麵對著眼前的無盡深淵,心中湧起無限的悵然。
她環顧四周,重新閉上眼睛。
過去的不過是流年往事。
眼下,她該醒來了。
……
床榻上的少女猛地睜開雙目。
她伸手想要觸摸涼的有些酸麻的額頭,卻摸到了一個冰涼的巾帕,還濕淋淋的滴著水,顯然才剛剛搭上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