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便推開了藥碗,不肯再言語了。
青瓷收了那剩下半口藥底子的藥碗,默默噤聲。
她自懂事時便跟在蕭畫仙身邊,對外雖是掛著女侍的名號,但多年相處以來,同他一直如親生的兄妹一般。
眼前這將自己養大的兄長自被人毒害以來便是倚靠寒蠱續著一條命, 但那寒蠱極為狡詐,擱在體內隨時都在伺機飲下蕭畫仙的心頭血。
多年來每當夏日,寒蠱蠢蠢欲動之時,蕭畫仙往往痛的生不如死,恨不能一刀了結了自己,以至於夏日將自己關進冰窖之中閉關調息兩三月方可稍加緩解。
青瓷在旁瞧著自然是難受的, 可卻是無能為力。
如今因著動了真氣,他雖經脈盡斷, 但終歸未曾驚動寒蠱, 雖是受罪,卻也不至於如夏日那般生不如死。
她雖有心勸告,但卻也知曉蕭畫仙是個死心眼的,如今心中牽掛的又唯有那深閨之中的嬌嬌公主秦昭昭,自然輪不到她這個小小的婢子在旁說三道四。
況且這有了牽掛之人便更多了幾分求生的欲念,自然也算的上好事的。
因此青瓷雖是憂心忡忡,卻也不打算說些什麼,沉默地服侍蕭畫仙用了藥,便收拾好了東西出了門去。
她掩上門,深深地歎了口氣,正要離開,轉頭卻看到了一旁倚著門,麵上似笑非笑的沉沙。
她嚇得寒毛直豎,險些叫出聲來。
沉沙顯然是在這待了好一會兒,方才屋中的對話應當是被他聽了個正著。
青瓷氣得七竅生煙,心說這小子難道是有何不可見人的毛病不成?
但想想便也不奇怪了,那江楚珩就不是什麼磊落之輩, 養出了這批死士雖本事超群,但下手皆是凶殘異常,能做出聽牆腳這等舉止,想來也不甚奇怪了。
她強自定了定神,衝著沉沙乖巧地福了福身,道:“見過沉沙公子,小女子告退。”
沉沙沒搭腔。
他看著少女嫋娜的背影,輕輕地“嘖”了一聲。
這世間男女本就不公,人人都道女子眼界短窄,離了男人便丟了活路。
可偏偏眼前這一個不知姓甚的姑娘,卻是個有情有義,知恩圖報的,又不似對身為主上的蕭逸塵有旁的感情的模樣,比起那些動不動就對恩人生出以身相許心思的齷齪之人相比實在是太過純淨敞亮。
這才是個值得喜愛的好姑娘。
他嘴角一挽,無聲息地複命去了。
江楚珩此刻正立在將軍府的院落之中。
這樣刺骨的冬天,他隻穿了一身薄薄的單衣,因著剛剛練過劍,額上正掛著幾顆剔透的汗珠,此刻他剛剛飲了暖茶,正在擦拭著掌心中雪亮的寶劍。
他照例是一身靛色窄袖袍,青鬆似的背挺得筆直,纖窄的腰身在一條巴掌寬腰帶的紮束之下更顯剛勁有力,偏偏容色又是斯文有禮,舉止進退有度。
雖手上拿著鋒利的寶劍,可遠遠瞧著依舊隻是一位儒雅清俊的偏偏公子,同戰場上那令人聞風喪膽,殺伐果決的模樣判若兩人。
沉沙無聲息落地,低聲道了一聲:“將軍。”
江楚珩眼皮也沒抬一下,隻是道:“蕭逸塵怎麼樣了?”
沉沙道:“如今蕭公子一心惦念著朝陽殿下,精神倒是比前幾年要好得多,也配合得多了,倒是省了屬下不少的心思。”
江楚珩道:“可想到了徹底清除毒物的辦法?”
沉沙猶豫了一下,道:“稟告將軍,辦法並非沒有,可是……”
江楚珩道:“直說。”
“是。”
沉沙道:“這寒蠱遇冷懨懨,遇熱暴走,若非一直用寒香墨和冰雪壓製不讓寒蠱煥發,隻怕蕭公子的心頭血早就被這寒蠱吸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