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伊沒從正門進,而是繞到宅院的後方,從那兒的偏門進入。她回望了前後,並沒有人跟上來,遠處的火勢也不會波及此處。她一直崩潰的身心終於在此刻稍稍放鬆了下來。
不過有一點奇怪的是,偏門口有一條碎石子路,一直延伸到後院丫鬟婆子們的住處。由於平日裏,這處宅院裏沒有人居住,偶有丫鬟們來打掃宅院也是從正門進入。偏門那兒積雪堆得再厚,也沒有人清理過。倒也不失為一處雪景。按理說,這條碎石子路應該滿是積雪的,怎麼如今路徑上倒是幹淨整潔一片?
應該是上元節要到了,下人們連偏門那兒也一並打掃了吧?
白初伊沒多想,一步一滑地從碎石子路上走去,幾次險些栽了個跟頭。好不容易待她推開偏門走進宅院,方才徹徹底底地鬆了一口氣。
這裏也上了燈籠,前後屋子裏也都點上了蠟燭。白初伊恍惚間竟然有種武霽月還在房間裏等她的錯覺,等她甜甜地喚一聲“娘”,再甜甜地吃一碗手中熱騰騰的湯圓。甚至她仿佛都看見武霽月在房間裏走動的身影了。
冷風無情地撕碎了她的幻覺,她眨了眨已是濕潤的眼睛,原來隻是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緊緊地抱著懷中軟糯溫熱的妹妹,挪著疲憊不堪的腳步走向武霽月曾經的臥房。
此時,臥房那兒是最佳的避難所。隻要是冬季到來,炕上始終烘得暖暖的,白歧大將軍總覺得武霽月什麼時候還會回來,所以這裏的房間從來都是打掃得幹幹淨淨,所有的擺設,物件,也都是兩年前的樣子。
暖烘烘的屋子,暖烘烘的床褥,一切都隻等著一個永遠不可能複活的人。
隻是,白歧大將軍從武霽月離世那天開始,就不曾再到這裏住了。
紀姨娘那兒他也不怎麼去,基本上都睡在書房,亦或是軍營裏。偶爾會到這裏來,也隻是伏在旁邊的桌案上小憩片刻。
世事難料,這暖烘烘的臥房如今卻是白初伊最後的安全港灣。
她歎了口氣,剛踏上台階準備去推開房門,忽然想到:最後的安全港灣?
她白初伊向來都是要做兩手準備的人,從不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今晚沒有成功翻牆出去見墨淩天已是失策了,如今,卻把所有的命運都賭在這最後的安全港灣裏,似乎……隱約間她總覺得有些不妥。
此時她甚至覺得,今晚沒有成功翻牆出府應該是蒼天在暗示著她什麼。
仔細想來,如果那幫賊人等下找到這裏,自己全無藏身之處,到頭來,還是一死。眼下最安全的,其實就是逃出去,去找爹,而不是在這兒坐以待斃!
可這兒根本沒辦法翻牆出去,更何況,懷裏還有剛剛出生的妹妹。她不可能丟下妹妹獨自一人去逃命,畢竟,白府上下,隻剩下他們最後三人了。
她那隻已經抬起並按在房門上,正準備推開房門的手兀自縮了回來。屋簷上掛著的兩隻燈籠在冷風中來回搖擺著,那燭光恍惚而縹緲,十分鬼魅。忽地,她的眼前一暗,許是冷風勁頭大了些,那兩隻燈籠裏的燭光,滅了。
似乎,空氣中更陰冷了。
白初伊吸了口冷氣,霎時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轉而大踏步地沿著走廊,向宅院後方的小廚房那兒走去。
那裏,才是她最後的保命屏障!
小廚房不大,呈長方形,房門開在左邊,灶台卻在右後方。這裏已經有兩年沒開夥了,卻是整個宅院裏最疏於打掃的地方。其他房間、門廳都打掃得幹幹淨淨,唯獨這裏,似乎是被白府上下遺忘了的角落。
誰曾想,不打掃小廚房卻是白歧大將軍默許的。
府裏所有下人們都明白,小廚房那兒不是曾經的白夫人常去的地方,白歧大將軍對那兒沒有任何睹物思人的念想。那裏隻是下人們的忙活地兒,不打掃也無所謂。
可白初伊明白,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灶台之處也。
灶台那兒本就堆積著太多的稻草,木柴,再加上日積月累沒人來這兒,哪怕小廚房的門關著都會積起厚厚的灰塵。
很顯然,灶台這裏有著最好的藏身之處。而這個秘密,聽說全府上下也隻有三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