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流派不同正是紛爭的起因。”季憐月目光爍爍如星,語聲鏗鏘有力,“由太子召開武林盟主大會,推選出一位總盟主,統領全國武林,便可化解門戶之見,創造出一個嶄新清明的江湖。此事當可謂十多年以來不曾有過的盛事哪!”
“雖是盛事,可若一個不好,怕是會成為禍事。”陸正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道:終究還是年青人,再穩重也是血熱氣盛。他將話題一轉,說道:“聽你方才所言,此事想來還關係到太子與四王的皇位之爭。咱們武林人士參與其中,恐怕會惹火上身吧。”
季憐月微露失望,不甘心地繼續勸道:“所謂富貴險中求。剛才您也說過,您隻是江南的武林盟主,難道您不想更進一步,成為統一武林的第一人?咱江湖中人習成一身武藝,講究的是:劍挑三江搏雲霄,刀劈五嶽膽氣豪,豈可因怕事而畏縮不前?”
“說得好!咱江湖中人刀裏來血裏去,怕過誰來!”陸雕興奮地一拍大腿,忽然覺得這個文縐縐的家夥順眼起來,結果又被陸正宇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老嘍,比不得你們年青人。”陸正宇擺了擺手,向季憐月問道:“你人脈廣泛,關於太子與四王奪嫡之事,你更看好那一位?”
季憐月目光一閃,沉穩地答道:“太子尚武,四王崇文,何況太子乃是正統,身為武林中人,我自然看好太子。”
“那倒不一定,既然太子是個喜歡胡鬧的主兒,那位四王說不定更合適當皇帝。”
“反正不管怎麼說,此次武林大會定會熱鬧得很。”
經此一說,陸鵬和陸鷹也七嘴八舌地加入討論。
陸青青在旁聽了許久,見眾人從時政聊起,到太子與四王相爭,再到太子舉辦武林大會,越聊越是火熱,似是早把她的親事拋於腦後。
若在平時,她定會氣惱地告退,而今卻是聚精會神。準確地講,她是在聚精會神地看“他”侃侃而談。此時的他,若絕世之兵半將出鞘,鋒芒隱現,璀璨乍現,令她難移雙目。
她忽憶起一事,連忙四下張望,終於在門邊發現了目標——正端著點心的翠竹。
翠竹見她看來,不由心虛地垂下眼睛。
心虛什麼?難道她自作主張,未按吩咐去做?陸青青忙又向季憐月望去,見他並無任何異樣,不由鬆了口氣。她讚賞地衝翠竹輕輕點頭:嗯,這次自作主張作得好!
“公子,請用。”得陸青青首肯,翠竹跨進門口,送上點心。
季憐月順手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
陸青青心頭一懸,細細察看他的表情。隻見他斯文地咽下,舉止如初。陸青青徹底放心了:看來翠竹這丫頭真的沒有按她的吩咐去做。
又聊了些許時候,季憐月起身告辭。
陸正宇親自送出大門,語重心長地說道:“憐月哪,年青人有雄心壯誌是好事,不過事關皇子奪嫡,還是要慎重考慮。太子親自下令召開武林大會,自然不可抗命,應付一下就好,卻萬萬不可摻與到皇子們的爭鬥之中。”
“多謝您的提點。”季憐月微一拱手,激越作答,“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咱們習武之人有功夫傍身,遇到不平之事時,有幾人能不以武力行事?所以亂世豪傑到了太平盛世就成了暴民,朝廷唯有收於治下,放能徹底安心。此次武林大會恐怕不單單隻是皇子們的爭鬥。往重裏講,如若武林仍舊如此混亂下去,必遭朝廷血洗。如果拖至那時,雷霆震怒之下,隻怕會玉石俱焚。在下身為武林中人,雖不知能否力挽狂瀾,卻也要盡力試上一試!”說罷,他孑然離去。
那時乃是秋末,一地焜黃被陣風吹起,飛旋飄零,令那孤瘦高挑的身影看起來頗有幾分蕭然。
陸正宇聞聽此言,不由露出沉思之色。
陸青青站在父兄身後望著那抺孤傲的背影,忽爾湧出深深敬意:江湖少俠她見過不少,庸碌者多,成材者少。而成材者中,狂妄自大者有之,明哲保身者亦有之,然而似他這般不存私念,真正心係武林之人,卻是她唯一僅見。說句不恭之語,就連她的爹爹陸正宇也無法與之比擬。
眾人各有所思,她亦回到閨房。
翠竹跟進屋來,一臉討賞的表情,“小姐吩咐之事,我全都照做了。”
“你都做了何事?”陸青青心有所思,並未立刻會意。
“就是按照小姐的吩咐,把客人坐的椅腿事先捏得酥而不斷,給客人的茶水裏加入胡椒,還有點心裏放上小姐給的泄藥。”
“你都做了?”陸青青一臉呆滯,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可為何他看似無事?”
翠竹撇了下嘴,“我送上茶水後仔細觀察過,他抿了一下後就再未動過。我也奇怪椅子為何未曾摔著他,於是趁你們出去送客之時,特意過去查看。那椅子腿確實斷了一條,不過因被靠在桌旁所以沒有倒下。我估摸著是他坐下後發覺不對,就一直紮馬步虛坐著,起身時順手把椅子靠在了桌旁。我還在桌下發現一塊咬過一口點心,想是他查覺不對,悄悄扔下的。此人被如此對待,卻不敢吱聲,定是怕了咱家!”她快嘴說完後,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
啊,都做了!陸青青一下子翻倒在床,兜頭蒙上被子,心中默吼:太丟臉了,讓我死了吧!
翠竹的聲音透過被子繼續傳來,“聽說三少爺一見麵就使出暗勁想讓他出醜,被他不露聲色地反震回去,這下小姐總算是為三少爺扳回了麵子。”
冷靜冷靜,他又不知是我做的。陸青青在被子裏發狠地想道:既然他未曾道破,那麼胡椒茶、破椅子以及泄藥點心之事,就全都賴在三哥頭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