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後,楚懷瑜回到承陽宮之時,便見慕慈心已不知何時在他寢宮內。
慕慈心側肘支在案上,正在飲茶,而屋內宮侍皆已被屏退,楚懷瑜示了示身後人,尉遲睿便也退出殿外,合了門。
楚懷瑜近前,隻當晚宴前的事並未發生過,依是恭順鞠禮:“兒臣見過母後,不知母後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慕慈置下手中銀盞:“皇帝心裏清楚。”
楚懷瑜收回鞠禮的手,立直身形,單手負背,直麵而視:“兒臣不知。”
“皇帝倒是會裝糊塗,”慕慈心從案上取過一枚布帛文書,擲到他腳邊,“那這立證盟約又是什麼?!”
文書攤在腳邊,其上盟約正是他為交換鄭國大將軍而擬,玉印還未覆蓋。
楚懷瑜彎身撿起腳邊畫卷,而後作勢抖了抖:“區區一紙盟約,母後何故如此動怒。”
慕慈心從案旁起身,目光尖銳犀利,步步圍迫:“你以尋仙草為由,將哀家衛國精兵悉數贈予魏國,又尋中原慕氏親族之女譴送出楚,那良駒千匹更是楊氏一脈奉為哀家之禮,你處心積慮削哀家兵權,拒哀家為你擇妃,想要逃離哀家的掌控,哀家諒皇帝已成人,是為一國之君要頂天立地,便都忍了。”
說到此處,她厲聲嗬斥:“可哀家不是要你納男子為妃,與那異國賊子廝混!”
“母後此言差矣,”麵對她滿腔怒火,楚懷瑜鎮靜無虞,反倒同她說理,“男子又如何,除了不能傳宗接代,與女子並無不同。”
“你……”慕慈心氣得身形一晃,撐著桌案直按胸口,“皇帝這是要誠心同哀家過不去麼?”
楚懷瑜將手中的棉帛文書置回案上,語氣仍是平淡:“兒臣並無此意。”
見他這般作態,由及晚宴前昔祥和殿偏殿一事,慕慈心盛火難耐:“可是那賤人之子教你如此?”
她恨得咬牙切齒:“哀家早見他一副魅相,同那死去的賤人一般模樣,勾得你整日心都在他一人身上。”
“母後——”楚懷瑜聲色沉下,麵上掛了不悅,“皇兄也是父皇之子,還望母後……婉詞。”
“婉詞?”慕慈心嗤之一笑,“連你父皇都要敬哀家三分,哀家對一個賤人之子,婉詞隻怕折煞了他那半殘之命。”
聽他一口一句折辱之詞,楚懷瑜麵色愈加生冷,他轉過身麵向慕慈心,一步一上前,一句一逼近:“母後想要兒臣做什麼都可以,兒臣可以當這個皇帝,也可以當您的兒子,亦可以娶妻生子做您一輩子的傀儡,可兒臣不會忘記,皇兄是如何失去雙腿,嫻嬪母又是如何殞命的。”
“逆子!”隨著怒喝聲落下的,是一記清脆的耳光,慕慈心怒視著他,似乎仍是不解氣。
楚懷瑜微微偏著臉,唇角泛著她指戒劃傷留下的刺痛,還有一絲腥味,他抬手以手背輕拭了一下唇角,而後低眸睨了一眼,指骨上暈著鮮紅的血。
見這一巴掌打得不輕,慕慈心這才冷靜下來,有了些許心疼,雖說自他登基以來,她未曾與他有過多少親近,可到底這十八年,她從未動手打過他。
話到此處,她也無退路,終隻道:“你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言罷,拂袖而去。
見著太後離去,尉遲睿匆匆進屋,卻見楚懷瑜紅著半邊臉頰,唇角還有一道不淺的銳器劃痕,此刻正在溢著血珠。
“陛下,您這……”尉遲睿急得手足無措,“奴才去叫禦醫來。”
“拿酒來。”楚懷瑜冷聲。